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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兒。”封野沉聲道,“哪怕你不在乎天下人如何看你,你也不在乎自己的家鄉(xiāng)嗎?你何必在我面前逞強?!?/br>燕思空灑脫一笑:“我孑然一身,百年之后,什么也不會留下,功過幾許,就由后人評說吧。你若想為我做點什么,不如……給我爹修一座祠堂吧?!?/br>“好?!狈庖昂敛华q豫道,“我會讓后世都記得元卯將軍之功名。”“這便足夠了。”燕思空捏著封野的下巴,在他唇上印下一吻。封野輕輕蹭了蹭他的臉:“你還想要我做什么,盡管說出來?!?/br>燕思空凝望著封野的眼眸,清晰地說道:“我要你好好統(tǒng)御北境,待到民富兵強的那一天,帶著大軍跨過潢水,奪回遼北七州,將金狗趕盡殺絕?!?/br>封野鄭重道:“有生之年?!?/br>燕思空靠進了封野懷中,靜靜地聽著那強有力地心跳,唇角不覺微笑,這世上只有此人能給他內(nèi)心的平和與安穩(wěn)。——盡管燕思空勸了封野不必多此一舉,但封野仍令史官重新編撰關(guān)于他事跡。燕思空之所以不愿他這么做,是因為鎮(zhèn)北王能寫遼東史,但天子能寫天下史,陳霂會在史書上給他留一個怎樣的位置,他也不知道。元卯的祠堂也由燕思空親自在城外挑選了一塊風水寶地,開工建造了。口口相傳難免失實,史書工筆也難免偏頗,便是那王朝更替、江山改姓,千百年來也已發(fā)生了數(shù)次,這些恐怕都比不上這座泥瓦石墻的元公祠來的堅固、來的經(jīng)久。只要它屹立不倒,元卯的生平將永為人歌頌、拜謁。燕思空監(jiān)工了半天后,返回城里,得知封野正在城樓上看日落,他也來到了城墻,拾級而上,正見著一個高大的身影佇立在城頭,看著一輪橘紅地殘陽懸吊于天際,真像一團燃燒地火,燒透了半天的云霞。聽得腳步聲,封野不用回頭,也知道來人是誰,他吩咐左右:“退下?!?/br>燕思空走到他身邊,與他并肩而立,調(diào)笑道:“鎮(zhèn)北王今日怎么有雅興看日落?”“今日的日落,格外地美?!狈庖靶Φ?,“這樣美的暮色,不該獨賞,我心里正想著你,你就來了,豈不是心有靈犀?”“心意相通,自有靈犀?!毖嗨伎蘸戳怂谎?,心頭涌上幾分感慨,“若不是我們守住了這座城池,便不能在此處賞這番美景。”封野道:“這天下美景無數(shù),一處都不能讓給蠻夷?!?/br>燕思空眼前浮現(xiàn)了城樓之下大軍壓境的畫面,便是憑著無數(shù)人舍身取義的決心,才能將異族永拒于城門之外,能活著站在這里,不知要經(jīng)歷多少血淚的洗禮。他心中有些悸動,輕聲道:“沒錯,一分疆土都不能讓。”封野轉(zhuǎn)頭看了燕思空一眼,然后將他摟進了懷中:“祠堂修得如何?”“很順利,可惜南聿不知如何才能看到?!?/br>“我知道你擔心他?!?/br>此時元南聿正在大同調(diào)集封貢,秋收之后,就要親自押送貢品去京師,這是他們當初與陳霂的約定。“他已是你的右都督,驃騎大將軍,合該自己面對所有的腥風血雨,可在我心里……”燕思空嘆道,“他始終是我沒有長大的弟弟。”“我明白,但你要相信他,何況陳霂絕不敢放肆?!碧岬侥莻€名字,封野眼神一暗,“我今日剛接到線報,陳椿暴斃,文貴妃自縊,他總算是報了仇,不過,我猜他最恨的、最想殺的,應(yīng)該是陳炤?!?/br>燕思空搖搖頭:“他再是心中有恨,也不敢剛剛登基就弒父弒君,不過他這般大膽地殘害手足,必遭群臣諫諍,這次他應(yīng)該沒有余力為難南聿了。”“對,我們剛剛締盟,不好馬上食言,明年便可以找借口換個人去。”燕思空點點頭:“晾他也不敢如何?!?/br>倆人依偎著,靜靜地看著夕陽漸落,只覺這片刻時光竟如斯美妙。“……空兒,我們明天去騎馬吧,去廣寧的馬場?!狈庖拜p聲說。“那馬場早已經(jīng)荒廢了?!?/br>“我想去看看,或許能尋到記憶中的哪怕一個馬廄?!?/br>燕思空笑了笑:“何必那么麻煩?!彼麖难g解下了當年封野送給他的那把匕首,“這把匕首就是我們當年的見證?!?/br>封野伸手拿過了匕首,仔細看了看,而后將利刃出鞘。這是封劍平贈予他的第一把刀,小時候他覺得它又長又重,舞起來還覺吃力,如今它在自己手中,竟是這般小巧而輕便。封野握著匕首,學著孩童時的模樣,以利刃指虛空,豪氣萬丈地朗聲說道:“你我就此約定,十年之后,你做大官,我做大將軍,我二人攜手,安內(nèi)攮外,匡扶社稷,驅(qū)胡虜,平天下,立不世之功,留千古之名,何如?!”燕思空心中一動,亦沖著那暮去朝來、亙古不變地赤日大聲道:“立不世之功,留千古之名!一言為定!”言畢,燕思空頓覺鼻頭酸澀,幾乎要落下淚來。有多少天真懵懂,有多少少年壯志,都在塵世的磨礪間被碾得粉碎,再回首,哪怕能逐字說出當年的鴻愿,卻已找不回那時的信念,誰也沒能成為少時想象中的人、建立想象中的功業(yè),甚至被命運扭曲成了截然不同的模樣。這天命之手,擰斷了數(shù)不清的夢想與信仰,早已鮮血淋淋。如今他們還能并肩而立,或許已是恩賜。封野亦是百感交集,他緊緊握住燕思空的手:“天命無常,你我攜手并肩的每時每刻,我都無比珍惜。”他經(jīng)歷過失去,絕不會叫那樣的絕望重演。燕思空轉(zhuǎn)頭看著他:“我也是,我越信命,就越覺你我之間種種,皆是注定?!?/br>封野與燕思空十指相扣:“對,我們注定會相遇,注定會糾纏,注定會廝守?!彼哪抗馍钋槎鴪远?,“若天命敢將我們分開,我就拼盡性命去抗爭,所以今生今世,我們都會在一起?!?/br>燕思空面上浮現(xiàn)溫柔的神色,他靠在了封野肩頭,微笑著說:“我知道?!痹跓o數(shù)個陰謀詭譎、勾心斗角的日夜,他不敢想象,他這樣的人,心底里能有片刻時光,只有純粹的喜悅與柔情。歷經(jīng)千錘百煉,早已遍體鱗傷,可至少此刻,他的心已不能更滿足。因為封野。只有封野。無論前路有多少兇險,他們會一起走下去,直至盡頭。“封野。”“嗯。”“你還記得那年冬獵嗎?”“記得。”“其實你與陳霂的天下之爭,也在那時注定了結(jié)局?!?/br>——“爹?!币磺蹇〉哪型е淮筠麜寂茉陂煔獾拇笳豪?,他小臉緋紅,口中直喘,但兩條腿跑得又穩(wěn)又快,“爹——”“清兒,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