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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之烏合眾,如今正面遭遇虎賁鐵騎,可謂一觸即潰……大明天王當(dāng)年兵驍將勇,乃是因?yàn)閬y世之中,人之將死,跟著大明天王不過是為了活下來,所以參軍之初便有死志,因此大明天王之軍,有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武;可古驁此時卻完全不同——古驁吸納這些隨眾之時,乃是打著朝廷的名號,分其田地,用的是討逆的招牌,這些隨眾跟著古驁,本是自覺是站到了大義一邊,賭一個不會被清算,并無不妥,他們乃是為利而來……事到如今,許多人在聽說古驁之軍從朝廷義師,忽然變成要與朝廷作對之逆軍后,都就地一哄而散……一時間二十萬軍、潰的潰、散的散;不過經(jīng)歷了一晚,古驁之隨眾,竟僅余三萬有余!古驁接連收到前方戰(zhàn)報,上面只以血寫著:敗——敗——敗——再敗——當(dāng)古驁穿過了血雨腥風(fēng),踏著無數(shù)尸體,再一次見到典不識的時候,他全身已帶滿了傷,肩上還插著三根斷箭,只聽典不識用盡最后的力氣,暴呵一聲:“大哥先走!”終是被典不識殺出了一條隱約的血路,古驁咬牙,帶著陳村學(xué)子與梅昭等沖出重圍,回首一看,身后……不過千人。千辛萬苦突出重圍,來了一處歇腳之地,古驁將水袋遞給旁邊一位兵甲:“你不是從山里跟著我出來的吧?”那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古驁苦笑:“怎么還跟著?不怕朝廷砍頭么?”那人道:“里正搶了我妹子,我本想找他拼命,大人就來了,還分了田,我這輩子就追隨大人左右了?!?/br>古驁又走到另一個滿身帶傷的人身前,問道:“怪我眼生,你也是最近才跟著我的?”那人笑道:“大人你忘了?我原是潁川守軍,沒家沒業(yè)的,也沒有老母妻兒需要照料。當(dāng)兵就是拿命混口飯吃,我在臺下聽大人說,您軍中以戰(zhàn)功論高下,既然我等最后都是死在刀刃上,我愿意為大人而死,還能賞個爵?!?/br>古驁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原來如此?!?/br>這時,忽然有人奔來道:“報——前方有兵馬襲來!怕是虎賁追來了!”古驁朗聲道:“弟兄們,人固有一死,今日,我與諸位同赴黃泉,拿家伙!”說著,古驁自己拔劍,剩下的一千殘兵,也紛紛拔劍,有人道:“大人,我也是新跟著你的!我父母都被狗官逼死了,謝謝大人救了我們家!我這條命是大人的,大人拿去就是!”另外亦有人道:“大人,我亦是新來的,但與諸位一樣,我亦愿同大人赴死!”二十萬散的散,走得走,古驁看著眼前眾人——到頭來,二十萬中其他人全是附庸,只有這些人才是真正的骨干!他們是生死存亡之際,提煉出的真正精華!若自己日后還有重見天日的一日,定然要重用這些人!遠(yuǎn)處只見一騎飛塵疊至,赤駒揚(yáng)蹄怒馬,古驁睜大了眼睛,喊道:“諸位慢著!”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古驁伸手使勁揉了揉,只見那赤駒轡頭緊勒,嘶聲清朗,落蹄未盡,馬上青年一襲白衣白甲,這便跳下馬來,他快步走近古驁,終于扶住了古驁帶傷欲墜的身體:“古兄……君樊來晚了……”“……你帶了多少人?”古驁如是問道。虞君樊如是回答:“十萬虞家精銳部曲?!?/br>“報——”一名暗曲在虞君樊身旁跪下:“少主公!前方密探探到,呂太守在牢中——自盡了!”第90章(捉蟲)原來呂謀忠被雍馳關(guān)入囚牢之內(nèi),不飲不食,已經(jīng)數(shù)日。他抬起眼,透過鐵窗,望見鐵窗之外尚有晴空,那是一輪清冷的圓月。呂謀忠嘴角的血已經(jīng)干涸了,這時他不禁露出一絲苦笑,沒想到自己終究落到這步田地。倒是廖勇前來看了呂謀忠一次,他在木柵外踱步道:“呂太守啊呂太守……啊……不,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太守了……你說你當(dāng)年大搖大擺入江衢的時候,想過這一天么?你不知廉恥以幸進(jìn)上,呵,怎么,還真覺得自己威風(fēng)八面了?老夫從前給你兩分薄面,那是看在天顏的份上……可你啊,犯了眾怒了!老天也救不了你!”呂謀忠靠在角落的墻上,那身蛟紋官服,早已黯淡得看不見顏色,他蓬頭垢面,一言不發(fā),面對著牢獄鐵窗,面對著喋喋不休口出奚落之言的廖勇,他呆滯著目光,思緒似乎飄到了遠(yuǎn)處。呂謀忠還記得他曾在阿凌重病之時想過——‘若是新帝繼位,我也算擁立有功,日后倒不用像待阿凌這般委曲求全了?!?/br>自嘲與自悲地在心中交疊而起,呂謀忠如今深陷牢獄,才終于發(fā)覺了自己的荒唐與幼稚——他不過是雍家過完了河就拆的橋而已,還遑論什么‘擁立之功’?雍家結(jié)交他,不過是為了他當(dāng)初與先帝親近……呵,與先帝親近,——他的所有權(quán)力,全都來源于此。失去的時候,才會知道曾經(jīng)的擁有,彌足珍貴。阿凌死的時候,按說他該松一口氣,因?yàn)樗麉沃\忠,從此再也不用被天下士子戳著脊梁骨了。可不知為什么,他看著京城傳來的密報,明明已經(jīng)讓長史去召集眾人商量對策了,僚屬都等在門外……按說,那時自己應(yīng)該緊鑼密鼓地加緊籌謀才是,可是那一夜,呂謀忠死死盯著密報,一看就是整整一宿。哪怕僚屬都議論紛紛地等在門外,他卻忽然不想見了……腦中全是阿凌……阿凌年輕時候的樣子,對他笑的樣子,算計(jì)他時的樣子……呂謀忠不知道‘痛徹心扉’這四個字怎么寫,但在那一天,他卻是真正難過的,難過得無法召見他自己召來的臣屬。阿凌……阿凌……那一日,呂謀忠不知道為什么心里會那么痛,會那么疼。他甚至想插翅飛到京城皇宮內(nèi)院,附在阿凌的尸體上,再看阿凌一眼。他的眼睛流不出淚,可是身體的僵硬卻讓喘不過氣……阿凌,就這么走了呢。呂謀忠強(qiáng)打起了精神,把這股深深的悲戚壓抑在心里,因?yàn)樗X得,這突如其來又幾乎席卷他所有理智的冰冷感覺簡直莫名其妙——自己明明不愿屈身于阿凌……再次堂堂正正地立于世,是早就期盼的,可如今,為什么會這么難受呢?如今落入鐵窗之中,呂謀忠卻忽然……什么都明白了。原來,沒有阿凌,自己真的什么都不是。論陰謀,他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