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秀笑著點(diǎn)頭：“怎么去靜修了這一陣子，卻還是沒修明白，反更加客套見外起來了？”

    兩人目光相對(duì)，各自了然。

    纖秀并沒打聽錦宜離開的這段日子去了哪里，好不好之類，只道：“婚期在即，家里人手可足么？”

    錦宜紅著臉一點(diǎn)頭：“聽說也要派那府里的人過來?！?/br>
    纖秀微笑：“倒是我白cao心，這些事三叔自然會(huì)斟酌的十分妥當(dāng)。”

    錦宜道：“這是你的友愛之情。我心里明白。對(duì)了……你一向可好？”

    在回來的路上，起初游逛閑行的時(shí)候，錦宜隱約聽人傳說北疆有事，后桓玹又接到了急報(bào)……這是前世不幸的轉(zhuǎn)折。

    而當(dāng)時(shí)桓玹去后，也是纖秀來跟自己說破那些話的，纖秀雖看著柔柔弱弱，實(shí)則是個(gè)格外能洞察先機(jī)心思細(xì)膩的人，前世錦宜因聽說明帝昏迷不醒，那天去太子府同纖秀說想進(jìn)宮探病，纖秀便立刻明白她的用意，不由分說就帶了她去了。

    聽了錦宜敲問，纖秀笑著垂頭：“太子性子和善，對(duì)我很好?！?/br>
    錦宜見她面上含羞，只是眉宇間似另有心事。

    果然纖秀又道：“只是……”

    錦宜問：“怎么了？”

    纖秀笑道：“就是這太過和善了，反倒讓我擔(dān)心呢?！?/br>
    錦宜不解。

    纖秀對(duì)阿果道：“阿果，叫嬤嬤帶你去看看小弟弟好么？”

    身后貼身的嬤嬤上前，領(lǐng)著阿果去了。

    錦宜道：“是有什么事么？”

    “倒是沒什么大事，”纖秀忖度說道：“就是太子的性子和，所以耳根軟，心也軟些，別人說什么都聽信，不舍得懷疑誰去?！?/br>
    “你指的是……”

    纖秀想了想，道：“這件事說來可笑，當(dāng)初三jiejie被阿果推倒的事，我本以為是過眼云煙了，誰知前幾日，太子突然跟我說起來，說什么……他聽了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yǔ)，都是別人渾說，三jiejie必不是那樣的人，讓我不要放在心上之類，你說可笑不可笑？”

    錦宜皺眉：“太子無端怎么跟你說起這些，是有人對(duì)他提起來？”

    纖秀道：“我從未提過此事。不過聽人說，太子那段日子，跟那府里的二哥哥一起吃過酒的，多半是二哥哥不知哪里聽了風(fēng)，跟太子說了？”

    纖秀所說的“二哥哥”，自然是說桓素舸的二哥，曾托桓玹求過爵位封了安樂伯的桓泯。

    錦宜道：“過去這么久，安樂伯提這個(gè)做什么？還是說怕你跟太子告狀，所以先在太子面前搶白？”

    “我也正是這么想呢，”纖秀笑笑，“這倒是有點(diǎn)兒惡人先告狀的意思?！?/br>
    桓素舸到底曾是酈家的主母，如今纖秀卻毫不避忌這般形容，錦宜心里明白纖秀已經(jīng)看破桓素舸是什么人了。

    錦宜便說：“咱們覺著是‘惡人先告狀’，太子未必這么覺著，只怕還當(dāng)善人一樣的憐惜呢?！?/br>
    兩人目光相對(duì)，各自都已經(jīng)明白對(duì)方是跟自己一樣想法了。

    纖秀笑道：“jiejie大概還不知道，你不在長(zhǎng)安這段日子，好些人家去向大房提親，但都給三jiejie拒了，現(xiàn)在府里頭上下都在猜，三jiejie將來會(huì)得個(gè)什么了不得的好歸宿呢?！?/br>
    錦宜故意想了會(huì)兒，才說：“桓府已經(jīng)出了個(gè)太子妃，終不能再出一個(gè)？那似乎有些不成體統(tǒng)了?！?/br>
    纖秀抿嘴笑道：“jiejie跟我想到一塊兒去了，只是三叔向來照看長(zhǎng)房，我想……”她遲疑看向錦宜。

    錦宜哼道：“他如今自己開府，正經(jīng)府里跟朝上的事都忙不過來，還有閑心去管什么別的，何況，該cao的心他早cao完了，以后若還要閑插手，我也斷斷不依?！?/br>
    纖秀釋然，卻望著她笑了出聲。

    錦宜臉上一紅：“你笑什么？”

    纖秀頷首：“我笑jiejie說的好，你原本就該這么著……”說到這里，因畢竟涉及桓玹，就含笑不再說下去。

    ***

    臘月二十三日，夜間飄了幾片雪花，把地面染的白絨絨的。

    清晨卻又出了大太陽(yáng)，晴空萬里。

    國(guó)公府娶新婦，迎親的隊(duì)伍綿延十?dāng)?shù)里，仿佛傾了半城之力。

    城中百姓，摩肩擦踵，扶老攜幼，來看這場(chǎng)大熱鬧，幸而朱雀大街足夠?qū)掗煟莸孟逻@許多人。

    近百的樂手們吹吹打打，同舉牌打傘的侍從們?cè)陬^前開路，后是皇帝賜的宮女內(nèi)侍們，挑燈的挑燈，捧盒的捧盒，迤邐而過，半刻鐘，才見到中間簇?fù)碇豁旍雍諏挸ǎA美非凡的新妝喜轎。

    后又有家丁奴仆們，抬著各色箱籠嫁妝等物，以及各種依仗人員，有條不紊地魚貫隨行。

    前頭的隊(duì)伍到了毅國(guó)公府門口，后面的隊(duì)尾還在朱雀大街上沒有撤出呢。

    國(guó)公府這邊兒，萬事停當(dāng)，來賀喜的太子妃，王妃，各家誥命等，陪著桓老夫人坐定等候。

    錦宜身著一品誥命的袍服，蒙著蓋頭，按照規(guī)制照辦行事，隔著那晃動(dòng)的穗子，聽著外頭喧天的鑼鼓聲，竟有種惶然不真之感。

    下轎入內(nèi)，將邁步進(jìn)門檻的時(shí)候，眼前恍惚，竟有些不能動(dòng)。

    正在身僵遲疑，腰間被那只熟悉的手輕輕一攬。

    錦宜抬頭，雖隔著喜帕看不見桓玹的臉，卻心里陡然踏實(shí)：他在這里。

    那只力道適中握在腰間的手，也在溫聲提醒她：我在這里。

    等拜了天地父母行完了禮，送入洞房，才算遠(yuǎn)離了那些喧囂的鑼鼓跟談笑聲。

    桓玹才跟錦宜坐下，外間就有內(nèi)閣的周尚書跟小張公子過來討酒，桓玹在錦宜的手上捏了一把，出去打發(fā)兩人。

    這是在桓玹自己新建的府邸里，并不是桓府，錦宜偷偷地從帕子底下張望，連床的式樣都跟以前的不同。

    她不由抿嘴笑了笑，就聽奶娘道：“姑娘餓不餓？”

    喜娘立刻提醒：“該叫新夫人啦?！?/br>
    沈奶娘喜滋滋地笑道：“說的是。該改口啦?！?/br>
    錦宜輕輕搖了搖頭，頭上的釵環(huán)，蓋頭上的穗子隨著微微晃動(dòng)。

    她并不餓，只是……桓玹竟還未回來。

    又過了會(huì)兒，連其他人的說話聲響都不聞了。

    錦宜的心怦怦跳急了幾分，忍不住道：“三爺他……怎么還不回來呢？”

    說完了就有些羞窘，心想這些人一定要笑自己了。

    正紅著臉低下頭，就聽耳畔有人悄悄說道：“阿錦是想我了嗎？”

    錦宜一愣的功夫，紅蓋頭已被人輕輕地掀了起來，她不禁抬頭，正對(duì)上桓玹含笑凝視的眼神。

    “你……”錦宜沒想到他竟悄無聲息回來了，再一看，沈奶娘跟其他嬤嬤們不知何時(shí)也已經(jīng)消失，“奶娘他們?nèi)四?？?/br>
    桓玹笑道：“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只想跟夫人相處，就叫他們都出去了?！?/br>
    錦宜紅著臉：“你也太不講規(guī)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