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得出來啊。齊栩也是腦子進水了，也不跟我通下氣，他如果說了，指不定你和阿晟就沒后頭那么多事?！?/br>
    我聽了很多人說起往事。昌理也好、江阿姨也好，卻沒有人能夠像他mama一樣，一邊轉(zhuǎn)著椅子，一邊激動得手舞足蹈。

    阿姨跟江阿姨是朋友，也就是說，可能也已經(jīng)五十幾歲了。我除了感嘆她年輕的心態(tài)，真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她的描述，讓我覺得輕松極了。盡管是一些遺憾的事情，但是卻輕松極了。只是聽著讓人喉嚨干澀，卻沒有放聲大哭的沖動。

    “孩子，你怎么不哭呢？”

    “嗯？”我詫異得不知道怎么回答。

    “這么難過的事情，難道不應(yīng)該放聲大哭，然后撲到阿姨的懷里嗎？”

    我被她逗笑了，沒忍住。她看著我也笑，換了個姿勢，靠在桌子上撐下巴看我。她變化得有點快，一下子又認真了許多?！澳氵@孩子，簡直跟陶曼一個性子，溫吞得很，急死人了。這樣很容易吃虧的。”

    我摸著手里檔案的照片，這是和我在孤兒院里摸自己照片時完全不同的感覺。阿姨的敘述，讓這個人，變成了和我很近的，活生生的一個人。那些我不記得的記憶，我忽然覺得是美好的。

    江阿姨說得沒有錯。

    角度不同，看問題就不同了。

    如果我今天沒有來這里，我得到的只會是一個不完整的她。而現(xiàn)在，什么都完整了。我想象著她躺在病床上，說不要打擾我時的樣子。我其實也是一個好命的人，遇到了兩個那么疼愛我的mama。

    “孩子，你一看就是單純善良的。也難怪被阿晟那個壞孩子騙。阿姨就說了幾句話，你就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你難道不怕，阿姨是為了阿晟，特意把話說成這樣？在你面前刷個好感？”

    “我覺得阿姨您不會騙我的?！?/br>
    “孩子，別笑得那么溫柔，阿晟雖然跟他爹一個得性壞得不得了，但是，阿姨還沒抽過他，你別讓阿姨去下這個手，阿姨還想當(dāng)個慈祥的mama呢?！?/br>
    我跟著笑，總覺得阿姨多少有點故意逗我開心的意思。她是個好人。她明明什么情況都不知道，卻能跑遍省內(nèi)的孤兒院去找我，甚至連外省都去了。這樣的人，不會是一個壞人。

    “謝謝您，真的?！?/br>
    “特別的感激？”

    我點了點頭。

    “這樣啊……那抓住機會，我們來談?wù)劙㈥稍趺礃?？?/br>
    阿姨這切換話題有些快，讓我一下子不知怎么反應(yīng)才好。面對阿姨燦爛的笑臉，我只能點頭。“好。”

    “孩子，你很快就會知道阿姨的用心良苦。先吃飯是對的，否則聊著聊著，連吃飯的心情都沒有?！?/br>
    阿姨真的很有趣，這么一本正經(jīng)的損自己兒子，而且感覺都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了。

    “哎，阿姨真想跟你從他出生晚上不睡覺的事情說起。但是你也和他分手了，應(yīng)該不會很感興趣。就說他做壞事了以后?！卑⒁滔袷钦业搅艘粋€不錯的切入點，顯得非常的滿意。“我這個兒子啊，像極了他爸爸，基本上能陰謀詭計得來的，絕對不真誠以待。但凡出了點事，第一反應(yīng)肯定是動歪心思。”

    “本來如果阿姨不認識你生母，可能也就厚臉皮上你家找你去了?？善悄悖⒁讨滥愕碾y處，換位思考，要是阿晟他爸這么對我，我非撓死他不可。阿晟自己默不吭聲裝死，我也懶得理他。也就高考結(jié)束以后，他考得非常好，之前低迷了一陣，忽然像個正常人一樣高興極了，我看著覺得有轉(zhuǎn)機，稍稍關(guān)注了一下?？伤⑿l(wèi)又不知道說了什么，就把自己關(guān)家里不說話。”

    “他失眠得厲害，心情也一直非常低落，我怕他折了，就給他找了個心理醫(yī)生輔導(dǎo)。但是人心里自己有坎，不是說說話幾片藥就能好的。阿姨到你家找你養(yǎng)母談過，毫無例外的被攔在樓下。去了幾次，總算是得了談話的機會。你養(yǎng)母是個好人，阿姨提了你生母的事情，她總算是松口，答應(yīng)跟著我一起騙騙阿晟。我們就琢磨著，一個孩子，能長情到什么程度，隨便就定了個十年之期，讓阿晟十年后再來找你。具體你養(yǎng)母怎么跟阿晟談的，阿姨也不大清楚。反正效果不錯，他自己一個人報了大學(xué)，收拾行李就走了?！?/br>
    “本來就是一個緩兵之計，誰知道他那么當(dāng)真。這點也不知道是像了誰。你養(yǎng)母死了以后，他大概就察覺出來當(dāng)年的約定是假的了?？伤褪遣豢月?，一個勁的裝聾作啞。我怕他又有什么毛病，偷偷往他包里塞了瓶Fluoxetine，他斷藥其實挺久了，結(jié)果還真吃，我就知道什么情況了?！?/br>
    “Fluoxetine？”

    “哦，你不知道，就一治整天消極悲觀，焦慮易怒這類癥狀的藥?！?/br>
    阿姨說得輕松，可我總覺得沒那么簡單。說起來，我見過這個藥，在峨眉山山頂上無意間翻了出來。

    “阿晟一直跟我強調(diào)什么隱私，我也就不好明著干預(yù)什么。他去找你，我就看著自己兒子一會陽光明媚，一會陰云密布，沒心臟病也要被他嚇出心臟病來。我也點過他兩句，跟他說了你生母的事情，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他好不容易才答應(yīng)我離開，出國的事情都準(zhǔn)備好了。我劫了你的消息，沒讓他知道，結(jié)果最后他還是發(fā)現(xiàn)。你去相親，他當(dāng)時就坐在機場沉默，最后還是拖行李箱回來……我當(dāng)時……啊……感覺當(dāng)mama真的好累，早知道就養(yǎng)兩條狗好了。”

    “我每天，就負責(zé)檢查他的藥瓶，一看它少了，就知道事情肯定沒完。不過他人還算冷靜，自己心中有數(shù)，一直控制著藥量。后頭我把他騙回家，他知道你要去旅游，就跳窗逃跑了。你們旅游回來，我在垃圾桶里找到了藥瓶，想著他可能是真的下定決心重新開始。那些跟著你的人，他也都給撤回來了，難得他能自己下這個決心?！?/br>
    “我有些時候真覺得自己猜事情一猜一個準(zhǔn)，鬧成這樣我反倒一點詫異都沒有。他總不能在你家隔壁住個五六十年吧，他自己不承認，我一把年紀(jì)了還看不懂？當(dāng)年江之星不也是這樣，有些事情其實看著簡單，但它就是很難。我也不是局內(nèi)人，說什么其實也是不管用的。不過，總的來說阿姨是站你這邊的。我和阿晟他爸賭了三天的家務(wù)，就站的你這邊。陶曼和我也算半個知己，我和你養(yǎng)母聊得也還算默契?？丛谒齻儍扇说姆萆?，你怎么做，阿姨也都挺你?！?/br>
    我覺得阿姨的眼神如炬，像是會發(fā)光一樣。我不知道該怎么形容我的心情，感覺心口很悶，堵得非常難受，但是這種感情又不激烈，讓人非常的復(fù)雜。

    這大概，得歸結(jié)于阿姨不停轉(zhuǎn)動，坐不穩(wěn)的坐姿。

    阿姨說我和我生母很像，那大概，她也就是這種，和我一樣復(fù)雜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