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我媽什么都不告訴我?！?/br>
他的聲音聽上去有幾分憔悴，似乎沒睡好，這是罕見的。緊接著，他又說：“我很想你，哥哥，我想見你?！?/br>
柏方時輕輕吸了口氣：“你能出來嗎？我去找你也行，可以嗎？”

“可以。”盛約說，“我會想辦法出去見你的，不然我怕見不到了。”

“……”

柏方時一頓。

盛約的聲音輕得有點飄，從他說話的氣息，就能感覺到這幾天他是多么地寢食難安。

盛約說：“我媽好像要把我送到國外去。”

第二十六章

柏方時聽到“去國外”這句，其實不意外。這幾天他把所有不好的結(jié)果都想過了，相比之下，如果局勢沒有可轉(zhuǎn)圜的余地，出國就是最常規(guī)、最好的解決方式，大部分人都這么做。

他并不好奇盛約的外公究竟是怎么回事，好奇也沒處可打聽，況且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要好得多。

他唯一擔(dān)心的是盛約的處境，他很清楚，即使盛約沒有涉案，和他外公的事一點關(guān)系也沒有，盛約在國內(nèi)也絕對不會好過，還不如暫時出去避避風(fēng)頭，以后的事，等塵埃落定之后再做打算。

柏方時心里有一股從慌亂中拔節(jié)而出的冷靜，有的人天生如此，再多焦慮也不能擊垮他的理智，他突然放心了，至少現(xiàn)在還沒事發(fā)，盛約還來得及走。

他想，盛夫人一定比他考慮得更周全，估計早就已經(jīng)安排好了。

柏方時掛掉電話，從衣柜里挑了一身比較不起眼的衣服，裹上大衣，戴好帽子口罩，把狗鎖在家里，獨自出門了。

他和盛約約了晚上見，盛約給了一個地址，他親自開車去接——有接不到人的可能，如果盛約沒能成功溜出來的話。

早在幾個月之前，他們沒和好的時候，柏方時有許多次機(jī)會可以和盛約見面，可那時他出于前男友心態(tài)，不僅不想見，還想主動避開。

當(dāng)時哪會想到，如今要見一面竟然這么困難。

柏方時突然有點后悔，他當(dāng)初就不該和盛約分手，白白浪費了三年。

可如果重來一次，他可能依然會做一模一樣的選擇，人在不同階段有不同的心境，沒有經(jīng)歷過“浪費”，怎么可能體會到遺憾？

天徹底黑了之后，柏方時終于到達(dá)目的地。

這里是盛約外公家的附近，他沒開過去，就在約定好的地點停了車。

大概二十多分鐘以后，盛約來了。這個人好像永遠(yuǎn)學(xué)不會“多穿點衣服”，竟然和上次溜出來時一樣，一身單薄，還是一路吹著冷風(fēng)，步行過來的。

柏方時看得簡直胃疼，盛約卻渾不在意，拉開車門，坐上副駕，不由分說先給了他一個吻。

這個吻帶著寒氣，盛約手指冰涼，伸進(jìn)他大衣里，隔著襯衫摟住他的腰，親昵地把他往自己懷里帶，抱了好一會才放手。

“你不冷嗎？”柏方時皺了皺眉。

盛約搖頭：“沒事，你等多久了？”

“沒多久?！避?yán)镩_著暖氣，柏方時幫盛約把衣領(lǐng)上的扣子整理了一下，“你能和我呆多長時間，等會要回去么？”

盛約看著他，停頓了幾秒，沒正面回答。柏方時覺得這個表情是有話要說的意思，盛約卻沒說，直接繞開這個話題，說起他這幾天的處境來。

“我對具體問題不清楚，但我能感覺到，情況似乎不太好?！笔⒓s說，“昨天我爸跟我聊了一會，他聽我媽的，什么都不肯告訴我，可我又不傻……他的意思是，事情很復(fù)雜，牽扯到很多人，不是我外公一個人如何如何，其實他老人家走到今天這一步，就像被海水推著往前走的船，已經(jīng)身不由己——下面問題太大了，包括我媽，我媽都不讓他省心?！?/br>
盛約靠在車座上，略低著頭：“我爸說得隱晦，我聽懂了，他是在安慰我，他知道我一直最喜歡外公，讓我不要對這個老頭失望?！?/br>
“我沒失望?！笔⒓s說，“其實我根本沒想那些，我就怕以后再也見不到他了。他這么大年紀(jì)，身子骨經(jīng)不起折騰，鬧一次大的，指不定就得進(jìn)棺材了?！乙彩菦]想到，老頭光輝一輩子，做過的好事數(shù)不清，事到如今，竟然要晚節(jié)不保?！?/br>
柏方時不知道該說什么，用擁抱代替了言語。

盛約被他抱住，趴在他肩上緩了一會，突然道：“我不想回去了?！?/br>
“好，那你今晚和我一起睡?！?/br>
“我沒說這個。”

“什么？”

柏方時轉(zhuǎn)頭看盛約，后者說：“回去我媽就逼我出國，我不想去國外?！?/br>
盛約近距離望著柏方時，神色沉靜，語氣低到?jīng)]有波瀾：“我不想和你分開?！彼f，“我們才和好幾天？我還沒從那三年里醒過神，突然讓我們變成異地戀——不，跨國戀，太殘忍了?！?/br>
不等柏方時說話，盛約搶先問：“難道你舍得我？”

“舍不得?！卑胤綍r略一猶豫，直覺接下來的話無論怎么委婉表達(dá)，都會把盛約惹毛——

“但是我覺得，你最好聽阿姨的，先去國外待一段時間，等風(fēng)頭過去再說?！@么做是為你考慮，弟弟?！?/br>
柏方時依然抱著盛約，他感覺懷里的人身體一僵，盛約不悅道：“你說什么？”

“我說你不用擔(dān)心異地戀，你先把自己照顧好，以后我們有的是時間重聚?！?/br>
聞言，盛約的臉色變得有點難看，一把推開他：“以后？以后是哪天？你知不知道我已經(jīng)等你多少個以后了，你給我實現(xiàn)了么，柏方時？”

“……”

柏方時哽了一下。

盛約說：“剛才打電話的時候，我就在想，你在那邊是什么表情？聽說我們要分開了，你是不是和我一樣著急、無法接受？看來是我自作多情?！?/br>
他腔調(diào)里帶著冷冷的自嘲，眼神宛如一束寒冰，堅硬又易碎地投在柏方時身上，恨不得用目光在上面捅出一個窟窿。

“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br>
柏方時剛要解釋，盛約打斷他：“我知道你為了我好，把我的安危擺在第一位，和我媽一樣，特別關(guān)心我?！?/br>
“……”

柏方時直覺這不是什么好話，果然，盛約說，“可你不是我媽啊，你是我的男朋友，你為什么會和我媽一樣反應(yīng)？你不應(yīng)該傷心地祈求我不要走嗎，你不想永遠(yuǎn)和我在一起嗎，如果我去了國外，你不應(yīng)該很擔(dān)心我們的感情嗎？異地戀很容易出問題，甚至可能會有第三者介入——你一點也不害怕？”

“我相信你，弟弟。”

柏方時試圖安撫盛約，伸手去抱他。盛約拒絕了，氣憤道：“我不相信你！”

柏方時：“……”

此話一出，兩人都沒了聲音，車?yán)锇察o得連輕微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