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著隱藏的極好的狹促？

    對，就是狹促。

    將一切盡握掌心的，帶著幾分年輕女子的好奇的狹促。

    左立雖然能感覺到寶釵沒有絲毫惡意，但還是覺得有些不爽。

    他是這一代最出色的暗衛(wèi)，無論是達官貴人，還是尋常百姓，聽到他的名字，都會為之變色。

    他自信，也也自負(fù)，高超的武功，縝密的心思，讓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不會留下把柄。

    但為什么是這一件，偏偏讓南安王府的人知道了？

    左立幾乎是下意識地握緊了杯子。

    寶釵將左立細(xì)微的動作盡收眼底，心里又多了一份把握。

    她說的已經(jīng)足夠多，誘餌下的也足夠大，剩下的，便要看左立是良知未泯，還是極力攀高。

    登高必跌重，這個道理，久居高位的人，應(yīng)當(dāng)比她更明白這個道理。

    果不其然，她聽到了左立的聲音。

    左立的聲線沒有任何波動，也不帶絲毫感情，但寶釵還是聽到了話里的情緒。

    左立道：“郡主...還記得當(dāng)年之事？”

    寶釵低頭抿唇一笑。

    相思了無益，惆悵是清狂。

    無情的人，動了情，才最為致命。

    左立對水雯的感情，寶釵是在探春大婚那日發(fā)現(xiàn)的端倪。

    左立其人，眼中并無男女之分，他看誰都像是行將就木的尸體，陰測測的，望之讓人生寒。

    但他瞧著水雯的眼神與平常人不一樣。

    那日水雯鮮衣怒馬，颯爽英姿，前來榮國府迎親。

    左立跟在她身后，如死水一般沉寂的眼里竟然有了光亮。

    雖然很微弱，但寶釵還是覺察到了。

    像是久經(jīng)霧霾的人期盼晴空，寶釵終于從他身上發(fā)覺了一點活人的氣息。

    左立久居高位，美人他見的太多，水雯雖略有姿色，但并不是那種傾國傾城的美人兒，單看樣貌，并無可以吸引到左立的地方。

    所以一見鐘情，便被排除在外。

    水雯與左立相識在狩獵場，劍鋒所指，互相為敵，又因為水汷差點命喪當(dāng)場，因而二人也并無日久生情的可能。

    不是一見鐘情，也并非日久生情，男女感情之事上，也就只剩下一個竹馬情長了。

    但水雯自幼長在江城，在此之前，從未來過京城，而左立自小養(yǎng)在內(nèi)衛(wèi)，而后守在京城，并無竹馬之約的機會。

    左立究竟是什么時候跟水雯擦出的火花？

    抽絲剝繭，最終還是讓寶釵查了出來。

    水雯話多，且閑不住，時常去找寶釵說話，講兒時趣事，將江城風(fēng)景。

    一個并不起眼的故事，水雯的滿是驚艷，再加上水汷曾與寶釵講過的左立的消息，竟讓寶釵拼湊出了當(dāng)年的相遇。

    水紋珍簟思悠悠，千里佳期一夕休。

    原來早在許多年前，水雯便已經(jīng)在左立心里一寸方地。

    時過境遷，經(jīng)年再遇，當(dāng)年懵懂的女孩已經(jīng)長大，那寸方地，是否長成了草原？

    寶釵抬頭瞧了一眼左立露著的兩只眼睛，抿唇一笑，道：“如何不記得？郡主常道，那夜的jiejie，她此后再也沒有見過比她更...”

    講到這，寶釵微微頓了一頓，瞧了一眼左立，過了半晌，方繼續(xù)說道：“再沒見過，比她更漂亮的了。”

    “郡主還道，若是余生還能遇到她，與她……”寶釵臉上一紅，低頭輕聲道：“也是歡喜的。”

    “啪”的一聲，左立手里杯子被他捏的粉碎。

    尖銳的碎片刺在他的掌心，瞬間便見了紅，他卻是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般，仍保持著握著杯子的動作。

    寶釵起身，取來了止血藥物與帕子放在桌上。

    水雯刷槍練武，難免會一時不小心受傷之類的事情發(fā)生，因而她的房間里時常備著傷藥。

    左立拔出入了rou的碎瓷片，灑上傷藥，又熟練地用帕子綁好，剛做完這一切，便聽了到了寶釵一聲幽幽的嘆息：“可惜了，這只杯子是郡主最喜歡的。”

    左立瞧了一眼杯底的印章，漫不經(jīng)心道：“鈞窯的？我以后再賠她一個?！?/br>
    寶釵道：“賠？這是原來老王爺送給郡主的。”

    左立的手停在了空中。

    左立瞇起了眼，面前這個女子，原來不止一副好皮囊，以前倒是小瞧了她。

    偏她是水汷的心頭寶，若是動了她，只怕水汷回來之后，如瘋狗一般不管不顧，去找他拼命。

    出一時之氣，而惹上一個□□煩，這個買賣，并不劃算。

    深呼吸一口氣，左立道：“你想讓我?guī)湍阕鍪裁?？?/br>
    寶釵莞爾一笑，攏了攏額邊鬢發(fā)，道：“統(tǒng)領(lǐng)是聰明人，自然是知道我的打算?！?/br>
    “你想讓我左右太上皇的意見？”

    左立微瞇著眼，目光如利刃。

    寶釵卻毫不畏懼，一雙杏眼，應(yīng)了上去，道：“統(tǒng)領(lǐng)也太看得起我。”

    若無其事般又給左立倒上一杯茶，右手摸了摸平坦的小腹，眼中有了幾分黯然，道：“可惜我不曾為王爺誕下一子半女?！?/br>
    “寧為太平犬，莫作亂離人?！?/br>
    寶釵垂下了眼瞼，長長的睫毛在她臉上投下淡淡的陰影，她道：“我與王爺未出新婚，他便領(lǐng)兵出征，留下一家老小，交予我看顧。”

    “好在婆婆慈愛，小姑識理，府上也不曾出過什么大亂子?！?/br>
    寶釵復(fù)又抬頭，睫毛微微顫了顫，雙眸如水，里面盛的的倔強，與淡淡的心酸：“只是不孝有三，無后為大，不曾為王爺留下血脈，到底是我不是?！?/br>
    “你想要個兒子？”左立干脆利落道：“這個我?guī)筒涣四?。?/br>
    “不是我要?！?/br>
    寶釵苦笑一聲，道：“是過繼?！?/br>
    “昭王妃...懷有身孕...四月有余?！?/br>
    寶釵艱難道：“昭王與王爺同為老王爺所出，昭王的孩子，想是王爺也會喜歡的?！?/br>
    寶釵曾無數(shù)次設(shè)想過，她以后有了孩子，會是什么樣的。

    是乖巧，還是孤僻，是懂事，還是任性，然而無論是什么樣的，都是上天賜予她的寶貝。

    然而現(xiàn)在的局勢，頹敗地讓人絕望。

    她與水汷若有自己的孩子，她如今就不會陷入如此絕望的困境，更不會以水雯為誘餌，引誘左立上鉤。

    她不想算計，卻不得不算計。

    南安王王位不能易主，一旦易主，等新人坐穩(wěn)王位，收復(fù)江城兵力，水汷便再無回來的可能。

    左立想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一般，面前這個哀傷的女子，從見面便開始步步為營，揭了他的老底，為的就是這么一件事？

    左立趕緊自己的智商與能力受到了極大的侮辱：“這件事，你們妯娌間去協(xié)商，你與昭王妃不是閨中密友嗎？”

    寶釵道：“此事干系重大，非統(tǒng)領(lǐng)不能成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