型的失敗談話者，“對話”的前十五分鐘里，已足夠左森從這人一系列的身體語言微表情里勾勒出他在人群中的象度。

簡直像是大學(xué)里多動癥一般的體育部長。

說不上討厭，畢竟人們最后都是主動離開，選擇權(quán)不在他。

“喂，這回的案子是怎么回事？說真的，光看那些卷宗，我找不到任何互相有關(guān)聯(lián)的地方，他們只是湊巧住在一起，然后又湊巧死在一起?！?/br>
“看來你已經(jīng)掌握了大半線索?！弊笊旖菭縿?。

“你知道連環(huán)殺手最大的弊端是什么？”

“兇殘？貪婪？十惡不赦？”

“自負(fù)?！蓖ㄟ^后視鏡，他瞥了一眼邊上的男人。

“耽于殺人快感，久而久之就會生出一種自負(fù)，這是一種與原始本能相關(guān)的感覺。費盡心機設(shè)了一個局，或者犯案之后造成一時轟動的，往往越希望自己能被他人發(fā)現(xiàn)。對于他們，受到關(guān)注既是獲得欣賞。有這種心理在，就為他們的暴露增加了百分之七十的風(fēng)險?！?/br>
“但是這一個，不一樣。”他指節(jié)篤篤地在儀表盤上敲。新搭檔在一旁，饒有興致地觀察著他的表情。

“何以見得？也許只是走運?！彼麌K嘖。

因為他不在乎，更因為他比所有人都要聰明。

左森沒有回答，面上也毫無表情，方向盤打了一個彎，車徑直駛?cè)氲叵萝噹臁?/br>
袁峰還想追問，口袋卻驟然震動，車載終端接通后，焦躁與警笛嘶鳴一瞬間，充滿了安靜的車內(nèi)。

“西區(qū)新發(fā)現(xiàn)了一具女尸，你們快到現(xiàn)場來?！?/br>
城市的西部是片泥沼。

臭名昭著的紅燈區(qū)，偷渡客，貧民窟。

報案的是一家小旅館，樓梯窄小僅供一人獨上獨下，且陡。他們踽踽上了一半，有衣裳半露的濃艷女郎站在樓梯口，冷漠地拉掉了手邊的燈。

死者女性，在霉變的走廊盡頭的客房里，渾身□□地橫躺在床上，半截針頭斷在肌rou里，血跡蜿蜒順下，已經(jīng)干涸。

粉紅色絲絨天花板吊頂鑲嵌一面等身長鏡，倒映著女子死去的身體。

房間的空氣里飄散著隱秘的辛辣氣息，仿佛烈火燎過的熾熱余燼。

警探們互相對視一眼，心照不宣。

“她看起來像是過于享受了?！?/br>
死者干涸的眼底，縮小的瞳孔細(xì)密如針。

旅館的老板娘圍著暗紅的舊披肩站在門外，唇紋的裂隙里有紅色顏料的顆粒。老婦人的眼神如蜥蜴，靜靜地觀察著房間里的探員。

袁峰走到床頭柜旁，絲襪胸衣與超短裙散亂地搭在上面。左森拾起桌上粉紅色錢包，劣質(zhì)皮上的塑料鉆水光瀲滟。

錢包里的照片是一張年輕女孩的臉。

“你不會輕易在這里找到一個身份清楚的人，因為他們背后往往站著有大身份的人?！?/br>
袁峰瞥了一眼照片說道。

“可如果這不是意外，或是他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的事情，就不會叫咱們了?！?/br>
“那是Monica，先生們?！?/br>
老婦人驟然開口，聲音如同嘬了沙的鴉。

房間里的警探們一時倏忽轉(zhuǎn)向她。

“您認(rèn)識死者？”左森。

老婦人緊了緊裹著的披肩，“她是我的養(yǎng)女?！?/br>
“所以您的教育方針就是縱情享樂和擁抱毒品？”袁峰。

老婦人并不介意，一聳肩：

“那是她的工作。有時候會這么玩兒，但她不會蠢到把自己藥死。”

“這可說不定，女士?！痹蹇粗ㄡt(yī)掰開尸身僵直的手臂，展示出滿布著星星點點的瘀斑。

“在我看來她往自己的每個毛孔里都注射過□□。”

“我看未必。”歐文突然道。

“尸體表面無外創(chuàng)性傷口，尸表面部，四肢呈暗紫色，結(jié)膜有輕度黃染，這是砷中毒的癥狀?！?/br>
“她似乎在最后一嗨里還摻進了別的東西，”他將尸體手中的破碎針筒放進證物袋，“把這個帶回去做個檢驗就明白了?！?/br>
左森看著那婦人，“你是怎么發(fā)現(xiàn)她的？”

“住在這里的還有其他人，其他和她一樣的人?！眿D人道，“每天早上我到各房間里收取費用，然后發(fā)現(xiàn)她死了?！?/br>
“我猜你還有其他很多的養(yǎng)女?！弊笊?。

老婦人的眼中有光閃過。

“是的，警探先生，”她說，“但是死的只有Monica一人，而她絕不可能死于毒品！”

她說著，雙手叉腰，臉上的皺紋憤怒地張開，每一條都仿佛吞噬的血盆大口。

作者有話要說：

☆、篇·餌

“左森一定想不到他惹了多麻煩的一個老女人?！?/br>
歐文將脫下來的制服掛在一邊，知道面前的是面雙層玻璃，可他還是忍不住偷瞄審訊室內(nèi)坐著的面目陰沉的老婦人。

“她可是前議員秘密包養(yǎng)的情婦之一，還和黑幫老大的兒子認(rèn)了干母子，怪不得毒品的事她那么囂張?！?/br>
“總共有二十八個□□在她手下工作，多數(shù)的人都沾染毒品。但是她一口咬死，說自己每天提供給□□的毒品只有一克，他們自己也不想被緝毒署的人盯上，所以每天都會搜身，防止有人把私貨帶進旅館。”

袁峰坐在旁邊，抱著手。

“我猜他們的計劃還是失敗了…”歐文聽見走廊盡頭傳來的層疊腳步，一行人衣裝筆挺，轉(zhuǎn)身進入審訊室，肩上的徽章倏忽隱沒，“他還是把緝毒署招來了?！?/br>
“這是一個雛妓院，他們教唆未成年吸毒，有幾個甚至未滿十五歲。”袁峰觀望著房間里的進程，恍若無聞。

“我們的死者恐怕還未滿十八。”

“事實上，她正是死在自己將要滿十八歲的時候，”歐文說道，“死亡的日期正是她的十八歲生日。”

“而且，”他頓聲，“老鴇說的是實話，她真的不是死于吸毒過量?！?/br>
“死者的結(jié)膜和呼吸道粘膜都有強刺激性反應(yīng)，血液濃度檢測出游高含量的砷。結(jié)合尸表特征可以判定，致死的原因是重金屬，而不是□□?！?/br>
袁峰轉(zhuǎn)過頭來，直直地盯著他。

“所以這是第十九起？”

“不出意外，是的?！睔W文說，“可我們到現(xiàn)在都沒有搞清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沒有指紋，沒有DNA，沒有目擊證人，甚至連犯罪動機和模式都沒有?！?/br>
“起碼我們知道他喜歡在西區(qū)下手，喜歡把有毒的東西包裝成人們最熟悉的樣子送到他們手里。”袁峰哼笑，不無諷刺。

“是啊，可是你不覺得奇怪么。”歐文對著玻璃捧起了下巴，“那個吃披薩的，如果是有人故意投毒給他，那么他必須要確保死者在看到一份自己沒有點的披薩時一定會選擇收下?！?/br>
所有的案子都可以李代桃僵，唯獨這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