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再見到她，里頭都會有忌憚。

    怕她。

    不為別的，她是陸凜的母親。

    恰在姜妍低下頭，步履匆匆準備離開的時候，迎面撞上一個男人，杯子里的水灑在了他的衣襟。

    “怎么走路的！”

    “對不起?！?/br>
    那個男人胸前白襯衣已經(jīng)濕潤大片，幸而她端的是白開水，不是酒水或者別的什么。

    “這可怎么辦！”那男人語氣不爽：“都濕了。”

    姜妍連忙扯來邊上的紙巾遞給他，愧疚說道：“真的萬分抱歉，您看我是賠你衣服呢，還是拿去干洗，都可以?！?/br>
    那男人見姜妍道歉的態(tài)度挺誠懇，也不是故意的，如果斤斤計較，倒顯得不夠大度，他擺擺手：“算了算了，你下次小心點?！?/br>
    “再次抱歉?！苯麥\鞠一躬，表現(xiàn)出良好的修養(yǎng)與風度。

    那男人自認倒霉，一邊擦拭衣襟，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他剛一讓開，沈芝的目光便毫無阻隔地落到了姜妍的身上，臉上立刻浮現(xiàn)微妙的神情。

    她已經(jīng)看到了她，姜妍再偷溜，就顯得相當不禮貌。她索性大方地走了過去，臉上掛著春風和煦的微笑，對沈芝道：“沈阿姨好?！?/br>
    沈芝臉色越加冰冷。

    她用餐巾擦拭嘴唇，并沒有理會姜妍，而是親切地對夏依依道：“依依，嘗嘗這松露鵝肝，味道如何?！?/br>
    “很好吃，謝謝沈阿姨?！?/br>
    姜妍覺得周圍空氣有點稀薄，臉色不自然泛紅。

    沈芝故意晾著她，給她難堪。

    “沈阿姨，你們慢慢吃，我先走了?！彼Y貌地說完，轉(zhuǎn)身正要離開。

    夏依依打量著姜妍，突然開口道：“我記得你。”

    姜妍呼吸有些緊。

    來吧，反正暴風雨都要來。

    夏依依認出了姜妍，連忙對沈芝女士告狀：“沈阿姨，那天就是她，破壞我和陸凜哥的約會。”

    聞言，沈芝這才抬起頭來，狹長的鳳眼睨著姜妍。

    商界摸爬滾打幾十年的手段與風云，全在那一眼里，跟刀子似的，“嗖嗖嗖”，刮在姜妍臉上身上。

    她不禁打了個寒噤。

    “阿姨，那天的事，是個誤會?！苯娴暮苊銖姴拍苷f出這番話，這番場面上的客套話，帶著服軟的意思，也懇求沈芝能放過她。

    夏依依很年輕，克制不住情緒，激動地說：“你破壞陸凜哥和我的約會，把他帶走，現(xiàn)在倒說是誤會，真有意思！”

    姜妍緊抿著唇，不發(fā)一言，這沒什么好解釋的，她做了就做了，也沒覺得對不起誰，低眉謙虛的態(tài)度，是給沈芝面子。

    她是陸凜的母親。

    “的確有意思。”這時候，身后傳來了段楠冷笑的聲音：“約會的時候，男人居然跟別的女人走了，這約哪門子會?！?/br>
    夏依依立刻站起來，神情激動，指著姜妍：“是她太不要臉！”

    段楠臉色微沉，但目光仍舊從容：“如果這位小姐家里發(fā)生失竊，不去追究小偷，卻反而質(zhì)問家人為什么不好好守家，這位小姐的邏輯，很有意思。”

    夏依依氣得嘴唇發(fā)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事情到這里，差不多得了。

    姜妍扯了段楠的衣袖，轉(zhuǎn)身欲走，直到這時候，沈芝才緩緩開口：“樹要皮，人要臉，姜小姐當初做了那樣的事情，我很好奇，你怎么還能出現(xiàn)在陸凜面前?！?/br>
    姜妍腳步猛頓。

    心突然被撕開一條口子，呼啦啦，灌著冷風，她全身冰冷。

    她轉(zhuǎn)頭看向沈芝，一個字一個字，都像是從血rou里摳出來：“沈阿姨，我沒有做錯?！?/br>
    “大名鼎鼎的姜大記者?！鄙蛑ダ湫Γ骸凹热蛔詥枦]有做錯，你跑什么？”

    姜妍沉默不語。

    “當初我冒著大雨求你，求你放過我兒子，可是你呢，姜大記者，你是怎么做的？”沈芝目光似刀似箭，似生生要在她身上剜出個血窟窿才甘心。

    “我只是...只是做了我應(yīng)該做的...”她一字一句都是從齒縫中擠出來。

    “姜大記者，你毀了我兒子一輩子?！?/br>
    姜妍瞳孔猛然放大，呼吸急促起來：“我沒有想到...”

    “現(xiàn)在道歉，有用么？”沈芝狠聲道：“只要一想到你那虛偽的模樣，我就恨不得在你身上捅刀子?！?/br>
    姜妍身形猛顫，手緊緊攥著，白色骨節(jié)似要崩裂。

    “我兒子差點死！都是因為你。”沈芝聲音顫栗，寒意徹骨。

    “午夜夢回，你睡得安穩(wěn)！”

    一字一句，字字誅心。

    三年來，一磚一瓦修復的那道心墻，被沈芝短短幾個字，徹底摧毀。

    姜妍被奔涌決堤的洪流裹挾著，徹底陷入了過去那段不可逆轉(zhuǎn)的絕望中，那是她心靈最黑暗的部分。

    是她最不愿面對卻又不得不面對的部分。

    姜妍身體一軟，完全不受控制，情緒已經(jīng)將她的心吞噬。

    她腿一軟，跟著就要跪下來，被段楠敏捷地護住。

    “我們走。”他扶著姜妍便要離開。

    姜妍眼淚大顆滴落，她掙扎著，宛如不聽話的稚童：“我沒有做錯！”

    即使被拖進了電梯，她依舊對沈芝絕望地大喊：“沒有錯！”

    “叮！”

    電梯門闔上，將那個可怕的修羅世界阻擋在外。

    “我沒有錯，但是...對不起?！?/br>
    她全身無力地靠在段楠肩膀上，眼淚肆意地流淌，嘴里依舊機械地喃著這三個字：“對不起。”

    “姜兒，看著我。”段楠握住她的肩膀，逼迫她與他對視：“振作點。”

    他眉宇堅定，眼神有力。

    姜妍渙散的目光漸漸有了聚點，晶瑩的眼淚從她的左眼眶滑落。

    這個世界，如果真的僅僅是對與錯就可以說清，哪里會有那么多的傷心人。

    “對不起?！彼o緊閉上眼睛，身體偏向一邊，機械地念叨著：“對不起。”

    電梯門再度打開，段楠扶著她走出去，走到車門邊，他摸出手機，打了一個電話。

    “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