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為何會有此一說？

    莫非這個秦家很有名望？

    秦家只把梅花里當(dāng)成花園子，難怪前世她沒有聽說過這個梅花里的秦家。

    既然秦家不是泛泛之輩，難道這個秦家就是秦玨的本家？

    她輕聲問道：“秦......是......”

    她吐字艱難，身邊的人都是連猜帶蒙，羅紹也是如此，他略一思索便明白女兒想說什么，他鄭重說道：“當(dāng)年太|祖與張成仕逐鹿天下，張成仕只余一萬人馬依然負(fù)隅頑抗，并將去討伐他的大周兵馬圍困雁鳴蕩十天十夜，援軍攻不進(jìn)，里面的人出不來，這個時候，便是秦家先祖政公單人匹馬，以一介文士之身去見張成仕。”

    “啊......”羅錦言發(fā)出一聲輕不可聞的驚嘆，握著羊毫的指尖微微發(fā)白，筆桿被汗水打濕，滑不溜手。

    羅紹并沒有注意到女兒的異樣，他繼續(xù)說道：“誰能想到張成仕那樣的梟雄竟被政公說得生無可戀，在眾目睽睽之下飲刀自刎。他的部下當(dāng)然不肯放過政公，幾十把刀劍揮向政公，政公卻如入無人之境，提著張成仕的人頭躍出大帳，將人頭高懸在旗竿之上，外面的兵卒們看到張成仕的人頭，士氣全無，他的部將們見大勢已去，有的自刎殉主，有的繳械投降，大周告捷?！?/br>
    和父親的慷慨激昂不同，羅錦言彎彎嘴角，卻笑不出來。

    六年之后，十九歲的秦玨便是以同樣的方法，獨(dú)闖閩軍大營，斬下寧王頭顱。

    他不但名揚(yáng)天下，也傳出了殺人不眨眼的兇名。

    以至于他雖然做了文臣，但只要他反對的事，便無人敢堅(jiān)持，就連那些想做名臣烈宦的御史言官，見到他也矮上三分。生怕他一怒之下血濺朝堂。

    羅紹見女兒聽得出神，便繼續(xù)說道：“政公當(dāng)年官拜吏部尚書，太子太保。之后百余年間，秦家出了三名閣老，累官至小九卿的也有六七人，二十幾位進(jìn)士，舉人多位，是當(dāng)之無愧的仕林大家?！?/br>
    所以說秦家小公子誦讀王朝明的詩文，那是給足了王朝明面子？

    羅錦言在心里冷笑，如果沒有這樣的出身，秦玨的所作所為又怎能沒有人能夠垢病，反而滿朝稱贊，他二十幾歲便是中極殿大學(xué)士，當(dāng)朝閣老。

    羅紹的思維已經(jīng)回到剛才，他又問道：“那詩文是王爺好友所作之事，你是聽秦家小公子說起的？”

    羅錦言點(diǎn)頭，在紙上寫道：“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家中老仆制止了，他著急還摔了一跤。”

    這就是了，以秦家的家教，除非是與女兒差不多年歲的孩子，否則怎會如此張揚(yáng)賣弄。那孩子應(yīng)是在家中長輩處聽到這個消息，口無遮攔隨口說來，秦家的老仆這才出言制止。

    大周朝沒有異姓王爺，當(dāng)今圣上親政不久，便奪了兩位藩王的鐵券和封地，如今尚存的王爺只有三位。

    王朝明雖然不是六部京官，但也是封疆之吏，無論與他結(jié)交的是哪位王爺，這都不是什么好事。

    只能怪自己朝中無人，時常來往的也都是些小吏，就連秦家小孩子也知道的事情，自己竟然沒有聽到一點(diǎn)風(fēng)聲。

    現(xiàn)在雖然不知這自黃口小兒嘴中得到的消息是真是假，但王朝明想與他結(jié)交卻是真的！

    一一一一

    第十五章 憶王孫

    屋里燒著地龍，大炕則只燒成溫?zé)?，墻角的紫檀花架上放著一盆臘梅，燦黃透亮，暗香陣陣，絲絲縷縷。

    羅紹看著女兒的詩稿，別的孩子多是從臨顏真卿、歐陽洵開始，繼而再臨褚遂良、虞世南，可自從今年夏天，他就看到女兒練習(xí)館閣體，他當(dāng)時很是不解，女子不用舉試，臨這種方正齊平的館閣體做甚？為此他還問過陳夫子，這才知道竟是女兒私下里自己練習(xí)，并沒有字帖，陳夫子初見時也頗為驚異，問起才知是在父親書房里翻看舊書稿學(xué)來的。

    早年為了舉試，羅紹的文章書稿均是用的館閣體。

    見女兒小小年紀(jì)竟能無師自通，羅紹也就沒有過多說教，找來不同的字帖讓女兒練習(xí)，又提醒她，館閣體雖然是官場上通用的，但女兒家的字以端莊婉約為佳，而館閣體相對而言過于呆板。

    沒過多久，羅錦言便臨了一篇衛(wèi)夫人簪花小楷交給羅紹，雖然筆力稚嫩，但已有嫻雅婉麗之風(fēng)，令羅紹大加贊賞，如果不是閨閣女子的字稿不易流傳，他都想把女兒的字拿出去顯擺了。

    可現(xiàn)在他看著女兒越發(fā)精進(jìn)的字，卻雙眉蹙起。

    王朝明素有廬陵小六一之稱，他能得此雅號，不僅是因?yàn)樗脑娢念H有歐陽修之風(fēng)，而且他與歐陽修一樣，有著普通文士所沒有的政治抱負(fù)。早年他還在翰林院時便曾經(jīng)上萬言書要求減賦，與朝廷的增賦令大唱反調(diào)，那時他還只是個本應(yīng)兩耳不聞窗外事的編修。

    羅紹端起面前的青花茶杯，抿了口茶。關(guān)于王詠王朝明這個人，他久聞大名。一來是文名遠(yuǎn)播；二來便是萬言書這件事了。

    當(dāng)年與王朝明一起上萬言書的那些人，有的是新科進(jìn)士，也有貢生監(jiān)生，這些人雖未治罪，但再無前程可言，有的甚至被去了功名。唯有王朝明這個主謀卻在仕途上一帆風(fēng)順，如今又已做了昌平知州，下一步便是入六部或監(jiān)察院了，如果運(yùn)氣好，補(bǔ)個侍郎也有可能。

    霍英一案，羅紹這個沒有參與其中的人也受到小小波及，但王朝明為何能平步青云呢？

    王家雖是添喜郎電子書，但并非仕林大宗，王朝明所能依仗的人脈有限，而他自己也不過是個小小的翰林院編修而已。

    除非是有人在暗中幫他。

    想到這里，羅紹倒吸一口涼氣，能讓一個公然反對朝廷法令的人平步青云，而且每一步都是穩(wěn)健扎實(shí)，這比隨便給人謀個好位置要難上百倍。

    由此來看，暗中支持他的這個人勢力之大，人脈之廣，即使是閣老們也不過如此。

    而自王朝明上萬言書至今，已過了近十年，這當(dāng)中內(nèi)閣更換，如果說當(dāng)年確實(shí)有閣老出面，把他從那個案子中撈出來，那如今這人也已經(jīng)或致仕，或流放，或病死了。

    但除了閣老，還能有什么人有這么大的力量，且，多年不怠？

    那三位王爺？

    慶王趙滔，是英宗的叔父趙義之子，也是同德皇帝趙極的堂叔。當(dāng)年身為親王的趙義支持竇太后垂簾聽政，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