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不歸扯了溫王袖子暗自垂淚，煽風(fēng)點(diǎn)火唯恐天下不亂：“殿下可知氆氌（鷂鳥）是我花了三千白銀從西域重金購得的珍禽。特地奉給殿下賞玩。據(jù)說曾在佛祖腳下嘗過寶燭香火，最是靈性剔透。殿下忍見靈鳥受辱，鳳凰落魄乎？暴殄天物圣人所哀，說的就是殿前侯這種人?！?/br>
他又火上澆油別有用心說道：“那魚之樂野性難馴不堪教化。殿下最近可聽說梨園坊中的清倌鶴齡？聽說此人色藝雙絕，詩畫不俗。那小倌頭一遭破瓜就遇到了殿前侯，梳攏之后帶回了府中，聽說真是夜夜笙歌日日相隨，長安城誰不說殿前侯仗義疏財(cái)，更有好事酸儒文人寫些什么清人在彭，駟介旁旁。二矛重英，河上乎翱翔。什么清人在軸，駟介陶陶。左旋右抽，中軍作好云云。這份情真意濃真是令人嘖嘖……羨慕啊……”

李元雍原本氣息不平心思黯澹，聞言停了筆，說道：“國舅最近閑來無事，怎的不去戶部點(diǎn)卯坐班？我聽說你府里各色孌寵嬪妾爭風(fēng)吃醋，打架打到了長安令那里？”

胡不歸立刻冷汗淋漓口稱不敢。

李元雍心中動(dòng)怒面上仍然神色冰冷。他說道：“要不要我提兵親自去國舅府上，將那十二郎君與七仙子鎖拿歸案，還國舅爺一個(gè)清白？”

胡不歸立刻捉住鷂鳥，躬身作揖連連后退：“回稟殿下！臣想起還有公務(wù)纏身不能久留！臣告退望殿下恕罪！”

國舅爺衣袖掩面抱頭鼠竄而去。

李元雍這才透過臉上的蒼白神色。他抓起筆待要寫寫畫畫，又覺得一腔平和清靜全被打斷了打碎了，胸中詩情畫意都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

秦?zé)o庸期期艾艾守在桌側(cè)，欲言又止。李元雍心思煩躁面色一沉，說道：“有話便說。怎么崇文館諸事完畢，不用你掌殿總管去打點(diǎn)了嗎？”

秦?zé)o庸猶疑說道：“殿下。老奴想起一事。昨夜殿下讀書讀得久了，早些歇息住了，老奴便未敢打擾殿下。刑部左侍郎奉命來請(qǐng)殿前侯，說是尚書大人請(qǐng)他去寫詩?！?/br>
寫詩？！

李元雍將書卷重重扔到桌旁冷笑出聲，說道：“寫詩？！寫個(gè)屁！他魚之樂不通文墨，平仄都念不全還寫詩？怎么我崇文館中家將是人人都可以隨意差遣任意使喚的么？”

他寫不下去也坐不穩(wěn)當(dāng)，念著崔靈襄三字便覺得胸腔火氣不住翻滾郁結(jié)，苦中含辣，如火燒一般直燒灼到喉頭。他坐在椅子上恨了半晌，方又冷笑道：“本王向來忙于國務(wù)。事務(wù)繁多一時(shí)不察令崇文館束下不嚴(yán)，竟讓某些人渾水摸魚偷jian耍滑。不成規(guī)矩?zé)o以方圓，本王倒要看看殿前侯疏于職守公然瀆職，都背著本王干了些什么好事！秦?zé)o庸！更衣！本王要出宮！”

辰時(shí)一刻。

董之武方排開府門與秦?zé)o庸正打了個(gè)照面。

董之武未曾與崇文館諸人謀面并不熟識(shí)。他詫異問道：“你是何人？”

內(nèi)侍聲音尖細(xì)腔調(diào)怪異，說道：“咱家為崇文館掌殿宦官秦?zé)o庸。溫王體恤職屬體察民意，特地前來看望殿前侯?！?/br>
董之武更為詫異，說道：“殿前侯昨夜不在府中。不是說昨夜輪值宮中，一晚上都與溫王殿下在一起嗎？”

在一起。

這三個(gè)字頗耐人尋味。秦?zé)o庸袖了手唇角下垂退到一側(cè)。

他身后站著面色陰沉一言不發(fā)的溫王。魚之樂徹夜不歸便罷了，還敢在府中胡吣什么在一起一晚上之類的混賬話。

好好的名聲，就被這廝糟蹋了。

李元雍冷冷說道：“本王有要事立即召見殿前侯。速令魚之樂前來復(fù)命。”

董之武汗水沁出額頭，抱拳說道：“殿下恕罪。侯爺若不在崇文館，則必定去了刑部。末將即刻派人去尋。”

李元雍緊緊抿住嘴唇緩緩點(diǎn)頭。他沒有破口大罵反而笑了一笑。他怕一張口噴出一嘴血腥。

董之武立即垂下眼簾。他心道這傳聞中的東宮儲(chǔ)君長得可真是國色天姿。這等比女人還要令人垂涎的好相貌簡直就是魚之樂的克星。

妖孽盡出。看他臉色蒼白笑容中有些凄楚，就不知道誰到底是誰的妖孽了……

溫王直奔侯府后堂，魚之樂的寢室。他眼角掃過路旁無數(shù)士卒唇邊笑意更甚。上次來喝醉了未及查看，這次在府中轉(zhuǎn)了一轉(zhuǎn)，竟然發(fā)覺合府上下沒有一個(gè)女人！

竟然全是孔武有力肌rou遒健的男子漢！

他端坐正堂不言不語，門外呼啦啦跪了一地不敢抬頭的親兵近衛(wèi)。

還有一個(gè)人呆立門旁垂手而立渾身顫抖，站不知道該去哪里站，坐不知道該怎樣坐，跪不知道是否該跪，瑟瑟成一團(tuán)，卻不是新收入府中的伶人鶴齡是誰？

董之武暗暗心中叫苦。

溫王抬頭環(huán)顧四周，只不見吃得好睡得暖一身肥膘四處浪蕩的魚之樂。

魚之樂性喜漁獵最愛相貌堂堂的英俊少年，怎么不知何時(shí)，府中添了個(gè)不男不女不雌不雄長相妖媚毫沒有男子之氣的唱戲的小倌！

這*魔！這輕薄子！這混賬！這一府的烏煙瘴氣，傳到別人耳朵，會(huì)如何編排他教下不嚴(yán)！

好你個(gè)殿前侯！好你個(gè)閉門不出間履鳧的魚之樂，原來千方百計(jì)避開本王，私筑金屋藏著這等賤奴，嚷的長安城大街小巷無有不知，千瞞萬騙就糊弄本王一人而已。本王日理萬機(jī)還要對(duì)你噓寒問暖關(guān)懷備至，你真是爛泥扶不上墻枉費(fèi)本王的提攜扶持！

他枯坐半日也未等到一個(gè)傳令斥候前來復(fù)命?？磥砑t粉帳，溫柔鄉(xiāng)，這廝寫詩寫的快活，只怕都寫到了尚書大人的床上，都自薦枕席了吧！

李元雍目光凌厲，向著董之武冷笑道：“殿前侯真是古道熱腸才情不凡。三請(qǐng)四請(qǐng)也不肯前來。怕是刑部招待熱情，殿前侯嫌我崇文館管束太嚴(yán)失了自由，索性改弦易轍投靠刑部尚書了罷?！?/br>
董之武聽他言語譏誚不敢反駁。他站在門外伸著脖子，恨不得立時(shí)把魚之樂抓過來塞給這個(gè)善于記仇言辭刻薄的溫王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