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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雪十二冬聽得這人用兩筆任務薪金買了大堆不像是給人吃的藥材,然后在馬市上溜溜達達了近半月,放著千里踏雪不挑,偏偏從一老丈手里拿三筐口糧換來了一匹病弱小馬。爾后消息便算是斷了線頭。起先只是覺得這人做事太無厘頭罷了,卻不知怎的一件比一件更讓他抓耳撓腮,想知后續(xù),便時常揣了袖子坐在窗前靜待時光荏苒,信息再臨。可一氣從暮雪寒冬等到了春末夏初,也再等不得這人片縷消息。總覺得他許不定是死在哪場任務里頭去了,興許尸骨全無,自己一個毫無關(guān)系的人,雖然動用力量去挽他個全尸也沒甚么不可,可總歸是找不到最好的托詞,便只能浮躁一時沉靜一天的耐著性子,尋思著,再等等看吧。他向來是個不怕等的人。然后,消息終于來了——烈陽六月天,這人爛醉在賭坊里,先是將財銀悉數(shù)散盡,最后輸?shù)牡籽澏紱]了,被人扒的一干二凈拋到了街上。這人還猶自醉著甚么「大、大、押大!」賭坊打手笑話他,「兄臺,衣服都押進來了,你還拿甚么賭?再輸了賠老婆不成么?」「錢,錢……我還有錢……你們知道我是誰么?!」這人從地上搖搖晃晃站起來,捧著酒壇大著舌頭,「老子可是謝常歡……」話音未落便瞧見從坊里飛出了一干打手——誰不知這人是懸賞榜上的第一名?值錢的不是謝常歡這仨字,也不是他這個人,而是他名字后緊跟著的那一串數(shù)字。因此,謝殺手裸著身子狂奔了三條街一時成為千古流傳的佳話。十三尋曾經(jīng)在酒桌上還常拿這事笑話他,言辭切切間奚落不假,聽出來更多的卻是熟稔。後來又是金秋十月寒,北地卻當先入了冬,他一路踏了匹不知甚么品種、卻速度無比驚人的烈馬,一路馬蹄聲聲如戰(zhàn)鼓擂脆,毫不留情的便踏碎遍地金光熠熠,名利傍身,一路風火璀璨的就奔至了北地冰原。一頁紙箋不夠敘述他是如何同那匹比主人還瘋癲的野馬怎么就風風火火恍恍惚惚的去了北地的。素手執(zhí)頁,緩翻而過。只一行大字——然后聽說這人騎著馬撒了歡的在薄冰上亂蹦跶,步步踏銀光,碎碎聽冰裂,緊接著——雙雙落水。只把溫浮??吹纳袂榛秀保U險不能自已。一瞬間好像又回到稚時學堂,他頂著一顆機智過人的腦子,不肯學三書五經(jīng),不肯效先賢仁義,偏生愛大家搖頭晃腦跟著夫子齊讀君子之行時,偷偷藏了小畫本于課桌里津津有味的翻著。那時候大哥便次次抓自己,抓一次敲手心一次,這邊委屈的抹了眼淚認了錯,一扭頭該怎樣還是怎樣,只氣的他們統(tǒng)統(tǒng)為自己的將來憂心。也正是如此,溫浮祝從小才沒學的好輕功。因為他們都不教。總怕自己會了點輕功,連學堂都不上了,鎮(zhèn)日屋頂揭瓦,樹下彈雀,河中摸魚,草中埋兔的……等著後來一起撐過隗昇最飄搖的時候,溫浮祝已經(jīng)老了。排兵布陣,攻克南境陲風,又接連吞并周邊綿延小國,擴展版圖,大收疆土——等著他再回頭的時候,已經(jīng)過了學輕功最好的年紀。更何況,自覺此生江郎才已悉數(shù)用盡,浮生且過后,他忽然就有點倦了。譬如——他現(xiàn)在是可以再度下河摸魚,屋頂掀瓦,只是,終歸是難尋當年歡樂。這話曾在五年前,他徹底在心底認同謝常歡之后,拿出來同他講過。謝常歡哈哈大笑,那時候他肩膀中了一箭,笑起來能扯著傷,他卻還偏偏笑個不?!杆岳蠝啬氵@是在羨慕我?羨慕我自由自在,羨慕我在想要做甚么的時候,便能立馬去做?」「大概是吧?!?/br>那時候夏夜風涼,天空上星子一閃一閃,他倆并排躺在屋頂上,離的天空太近,好像一伸手便能摘下幾顆來在手中摸勻摸潤。謝常歡清了清嗓子,風淡淡刮起二人青絲,在空中糾纏不休。溫浮祝只聽得他輕聲反問,「那你怎么不知,許不定現(xiàn)在重新下河摸到的魚,會比當初你抓到的魚更大?更漂亮?於是你會有更多樂趣呢?」一瞬間愕然。不及開口反駁甚么。便聽得旁側(cè)這人吸著剛才由笑扯著的傷口嘶嘶篤定道,「溫浮祝,你哪怕有了這個念頭后,也一定沒有真的去實行過?!?/br>確實……如此。因為先前已經(jīng)在心底否定,找不回這個樂趣了。卻忽然被他捉住了手腕,短促了句,「起」,便匆匆翻身下瓦。溫浮祝輕功沒他好,猝不及防被他扯著了,差點摔下去,這人卻似是早有所料,旋身回抱了他一下,「啊呀啊呀,可惜在下現(xiàn)在一只臂膀受了傷,怕是抱不動你,不然我剛才又有便宜可乘了?!?/br>言之鑿鑿的一張臉,卻不見得甚么褻瀆神色,有的只是滿目的溫暖歡喜。直到被他像賽風似的拉出去狂奔半晌,終于忍不住開口道,「你這是……」「我這是領你去摸更大更美的魚。你該不知道吧,離我們這邊大約八個城鎮(zhèn)的距離,有一條非常澈的小河,那里頭的魚都特別大,也特別漂亮。當然最重要的,是它們味道十分鮮美?!?/br>溫浮祝只知道拼著全力跟著他的腳速,讓他負擔不要過大,聞言卻不由自主啊了一聲泄氣,停了下來,不可置信反問,「八個城鎮(zhèn)?你這大晚上的……」「我這大晚上的,便是要領你狂奔八個城鎮(zhèn),去摸一尾魚回來的。」「常歡,我沒你那么好的輕功……」「你不肯跟著我的速度試試,怎知一晚上你便奔不過去?我倒是忘了先前用了幾個時辰了……」頓了頓,又忙扯了一臉憂郁之色的他道,「噯呀,你快甭想了。我敢打賭,你過了今夜,不用今夜,便是一兩個時辰,可能這股子勁頭就消了,那時候哪怕你奔去了,摸著魚回來了,也沒現(xiàn)今這刻更期待?!?/br>他一邊抓牢了他的手帶他狂奔,又一邊朗聲大笑道,「溫浮祝,你終于肯有趣了一次。」回過頭來又促狹了一張臉,「所以有時候不是你小時候沒做成甚么,長大了便做不成甚么了。也是得看這股子新鮮勁頭的啊呀……!」那夜他倆沒去得成。只因謝常歡太過在意回頭開導他了,而又沒注意他自己腳下的詭異步速,這一扭臉的過程身子卻不帶停歇的躥出了十丈遠,一不留神便撞上了身前樹干,便是溫浮祝有心拉他一把,提醒他一聲,也沒來得及插得進嘴去。朗朗月華下,謝常歡捂著額頭蹲在樹下默默揪草,獨留溫浮祝一個人在旁側(cè)捧得肚子笑彎了腰。簡直也恨不得學那些個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