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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偏轉(zhuǎn)地留意全場。有人靠著墻抱臂,有人撓頭發(fā),陳太爺?shù)乃緳C舉起手遮著嘴咳嗽了兩手。都是小動作,像在防洪堤上鉆孔,要引發(fā)大洪災(zāi)了。外邊的鄢榮章聽見這些動靜和其中隱秘的時候,已經(jīng)站在龍心會堂最近的一條街口拐角處。他不用來這里,小樓才是他指揮的安全塔,他扣上防彈背心,檢查槍支彈藥的時候,副警長還要規(guī)勸他沒有以身犯險的道理。“不是以身犯險,叫做帶頭沖鋒,”鄢榮章把保險栓打開,安慰副警長,“不要這么喪氣,我死了你剛好升正啊。”副警長臉色鐵青,鄢榮章哈哈了兩聲:“玩笑話,玩笑話。”他貓著腰帶一支部隊轉(zhuǎn)過了街角。會堂百多年的老建筑,照著設(shè)計圖分布警力也是大工程。他帶最精英的一支部隊進去內(nèi)部,等龍心會堂的雕龍大門被炸出空洞的時候,他第一個閃身進去。緊張時刻,面對里面數(shù)十百來個窮兇惡徒,他第一個念頭想自己很久沒在這種場合親身登臺。他喊:“不許動!警察!”只換來對面開火,他和帶來的同僚躲在墻柱后面等空隙還擊。死魚都要擺尾,對面要,他也要。今晚龍心會堂只有這一樁生意,整個二樓包場,鄢榮章躲的墻柱旁邊就是環(huán)形大樓梯通上去。他沖后面打手勢,同僚火力壓制的一息間他帶突擊精英們直沖上樓,正面碰上的就是留守外間的保鏢幫手。今天同行來談生意的都耳聰目明,樓下交火已經(jīng)讓他們炸窩,鄢榮章剛探頭就被子彈擦過頭頂。他一瞬間看清大致形式,保鏢堵在前邊,要命的陳太爺站在門口,他拽著周長山擋在身前,槍口抵著周長山太陽xue?!佰硺s章!”他咆哮著威脅:“你再過來害死自己人!”這個老人終于顯示出出離的憤怒,他已經(jīng)認定周長山是黑羊,這是一個既好又不好的消息。但是周長山,他被推到槍口之前,沒有激怒陳太爺?shù)母八乐e,剛剛一瞥之下,看起來也不像想活著。鄢榮章閉了閉眼,抬手打斷了外間頂上的吊燈燈繩。水晶吊燈分量十足,在它砸出一片血痕之前,鄢榮章安排的人手到位,切斷了整座會堂供電。太混亂,黑的不辨敵我。在驟黑的第一個瞬間,鄢榮章沖了出去,他幾乎像一頭斗牛,野蠻而不可阻擋地從人群中向著陳太爺?shù)奈恢弥弊策^去。他陳太爺看不見他,他看不見槍口,他押上自己一條命,要去賭周長山的命。陳太爺開了槍。他已經(jīng)沖到近處,槍聲震耳,子彈穿過他肩胛骨,沒有帶走他的命,他就已經(jīng)賭贏。他撞上陳太爺握槍的手,順著那只手,他又摸索到陳太爺頭顱,貼著那顆頭顱,不留一點空隔,他扣了扳機。慣性推著他,他又攬著周長山倒向內(nèi)間。倒下去時,他手臂墊在周長山腦袋下,撞得他骨頭生疼。他輕微地倒吸冷氣,咳嗽著同周長山訴苦:“好累啊,長山?!?/br>周長山在他旁邊低聲笑了:“這么想救我?”“這么想救你?!臂硺s章站起了身,邊把周長山也拉起來,站起來后,鄢榮章關(guān)上隔斷門反鎖,斷了別人的后路。內(nèi)間也寬闊,窗簾這時已經(jīng)被拉開,外面的路燈光照進來,看的比外間清楚,仿佛一扇門隔開槍聲,也隔開兩個世界。周長山站定了才發(fā)現(xiàn)他們不是唯一客人,陳太爺?shù)乃緳C也在這兒渾水摸魚。周長山?jīng)]想到的,司機一眼認出了鄢榮章,看清他以后,司機喊他:“鄢——”他向后倒下去。一整個人砸在地上,腦袋后邊滲出一方血跡。鄢榮章垂下握槍的手,說給周長山聽:“他真名何頌書,五年前進陳家,給陳太爺當司機當三年,是我剛升職,負責對接的第一個臥底,我單向?qū)樱乙酝鉀]人知道具體人選。警部他的資料五年前全部銷毀,我那有最后一份紙質(zhì)文件,來之前,我把他換做是你,”他轉(zhuǎn)頭看著周長山,“今天往后,你就是何頌書?!?/br>周長山愣住,他看著地上那具尸體,半晌才說出話:“五年活下來,你不該殺他……”“我很想救你,”鄢榮章打斷他,“看在我這么拼命,賣個面子啊,你得活下去?!?/br>他肩膀上槍上還在滲血,咬著牙朝周長山笑起來。周長山看他一會,嘆氣說:“你臉色不好……我沒有那么想求死?!?/br>“我知道你故意說話叫我聽見……這是好事情。”鄢榮章走向墻邊的博古架,按動架子上面機關(guān),架子轉(zhuǎn)開,后面是逃生的一條暗道。他繼續(xù)吩咐周長山后續(xù)的路程:“龍心會堂年年都要新修暗道,除了陳太爺,三角洲那幾位從這里出去。只有陳太爺知道我清楚龍心會堂格局,出去是自投羅網(wǎng),只有留在抓人質(zhì)才能談到表面條件。我下命令,今晚盡量活捉,你從這里出去到街上,乖乖同人回警部,報上名字身份,就沒有后顧之憂。三角洲幾個人今晚看見你被陳太爺拷著來,反而對你有利?!?/br>他從陳太爺尸體上摸出手銬鑰匙,給周長山的手銬解開了。周長山聽得好笑:“還乖乖,我是小朋友嗎?”“你不是,陳家覆滅以后,你會是警部大英雄?!臂硺s章推了周長山一把,讓他站在暗道門口。這個時候,他們既站在槍聲里,也站在窗外柔和傾瀉的暖黃燈光照耀之下。仿佛訣別時刻,鄢榮章向周長山告別,說:“往后好好生活?!闭驹陂T邊了,周長山回頭問他:“這次不用告別吻?”“血腥味太重,”鄢榮章溫和地笑,“不要破壞好印象?!彼粗荛L山的背影消失,將架子移回去遮好,跨過司機和陳太爺?shù)氖w,打開房門,回到了槍火中去。周長山從黑暗中重回大街上時,到的正是時候。雖然整條街都可見火并的留痕,但該砸的店面已經(jīng)砸完,該流的血也已流盡,他是站在一條劫后余生的平靜大道上。街邊有音像店,店里陳列著試聽音箱,不知道哪個死人躺下時按動了開關(guān),唱片轉(zhuǎn)起來了,周長山走下去時,聽見它唱:“皇后大道西又皇后大道東,皇后大道東轉(zhuǎn)皇后大道中,皇后大道東上為何沒皇宮,皇后大道中人民如潮涌……”周長山就在這寬闊的路途上一路走下去,混亂都在他的背后,他只一直向前,直到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