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她嫁了？她雙頰不由自主飛上兩片紅云，帶著羞澀答道：“十六已是過了?！?/br>
    楊氏對(duì)付妾室的那些手段，流霞都是曉得的，若要求她做張棟妾室，跟直接逼她朝火坑里跳有甚分別，因此張口好幾次，都無法道明來意，只捧著那件襖兒，看了又看，喃喃道：“確是不小了。”

    流霞等了又等，不見楊氏再有動(dòng)作，心中猜想，莫不是在等她接話，于是問道：“大夫人今兒怎么得閑到我們住處來，可是有事要吩咐？”

    楊氏果真是在等她先開口，快速將張棟的意思講明，又道：“我是舍不得你的，但大老爺?shù)男宰?，你也曉得，若是你不愿意，不消與我說，直接去講與大老爺?shù)弥??！?/br>
    流霞呆呆地望著楊氏走出屋子，待她穿過屋間過道消失不見，這才回過神來，伏到床上一陣大哭。

    青苗在外面灶臺(tái)做姜辣蘿卜，忽地聽見屋內(nèi)傳來哭聲，忙丟了鍋鏟，走進(jìn)去問道：“流霞jiejie，你怎地了，可是大夫人方才責(zé)罵你了？”

    流霞只是哭，不作聲。青苗勸道：“咱們做下人的，主人待我們和顏悅色，那是福氣，若是被罵，也是該的，沒甚么要緊，下回咱注意點(diǎn)，不再犯錯(cuò)便是。”

    流霞依舊只是哭，青苗耐性不好，見勸慰不了她，便上前去拉，道：“我馬上要去夜市買姜辣蘿卜，一人可忙不過來，你別哭了，起來去與我?guī)蛶兔??！?/br>
    賣姜辣蘿卜賺飯食錢，此乃正事，楊氏是吩咐過的，流霞不敢怠慢，但又沒有心思去，只好坐起來，將楊氏方才與她講的話，轉(zhuǎn)述給青苗聽。

    青苗聽后，驚訝道：“大老爺無緣無故，要收通房作甚么？”

    流霞被她這話逗笑起來，心道，男人納妾收通房，還要甚么理由？她不好意思將“色心”二字講出口，只道：“許是為了生兒子，傳宗接代?！?/br>
    青苗更是不解，問道：“大老爺不是已過繼了二少爺，還要生兒子作甚？”

    流霞看著她，不說話，青苗自己悟了過來，道：“過繼的兒子，哪有親生的好?！钡值溃骸岸贍斝暮?，親生的還不一定有他孝順呢，大老爺真是的……”

    流霞見她偏離了話題，忙打斷她道：“主人們的事，咱們做丫頭的，還是不要多嘴的好?！?/br>
    青苗點(diǎn)頭，道：“那你有甚么打算？”

    流霞反問道：“你愿不愿意做通房？”

    青苗還道她想推自己去，慌忙擺手道：“我若愿意做通房，那日在船上就應(yīng)了二夫人了?！?/br>
    流霞嘆道：“我也不愿意，但像咱們簽了死契的丫頭，除了跟著主人，還有甚么出路？白哭一場罷了?！?/br>
    青苗一想，張家大房并無小廝，丫頭們?nèi)舨蛔兩硗ǚ?，就只能孤?dú)終老了。她想到這里，就結(jié)結(jié)巴巴起來，道：“那，那我也不愿意，你看大少爺先前的通房如玉，聽說被賣到私窠子去了。還有二老爺沒過明路的冬麥，一路上都沒見露面，聽說是被大少夫人灌了藥，關(guān)在后頭那艘船底層里，咱們來東京兩天了，也沒見著她的人，還不知是死是活呢……”

    流霞慌忙捂住她的嘴道：“休要胡扯，冬麥雖沒過明路，但哪個(gè)不曉得她是二老爺?shù)娜耍c大少夫人何干，怎么想到要去給她下藥。再說好端端一個(gè)丫頭不見了，二老爺與二夫人會(huì)不過問？”

    青苗并未接觸過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推開她的手，奇道：“大概是她得罪了大少夫人，才有此一禍，有甚么好稀奇？至于二老爺與二夫人面前的說辭，自然是有的，說是她起了疹子，會(huì)過人。”

    流霞驚詫于她消息靈通，又擔(dān)心她知道的事情太多，反會(huì)招來橫禍，忙千叮嚀萬囑咐，叫她切莫道與他人聽，否則連林依也保不住她。

    林依在青苗心中，向來是無所不能，她一聽說連林依也保不住她，被唬得連連點(diǎn)頭，再三保證絕不再將此事提起。

    流霞囑咐完青苗，沉悶起來，哀嘆自身命苦，又道心情不好，就不陪她一起去賣姜辣蘿卜了。

    青苗很理解，道：“我一人能應(yīng)付，你安心歇著，也莫要想太多，若真不愿意，就去與大夫人說，她那樣疼你，必不會(huì)勉強(qiáng)你的。”說完尖叫一聲“蘿卜還在鍋里呢”，慌手慌腳奔了出去。

    流霞聽著外面?zhèn)鱽怼昂秒U(xiǎn)”、“運(yùn)氣好”等語，放下心來，不然若因她壞了一鍋蘿卜，指不定會(huì)惹來?xiàng)钍县?zé)備。

    她躺在床上，一想到要與張棟做通房，一陣膽寒，楊氏的那些手段，她可不想領(lǐng)教。但不從又有甚么法子，如果她此時(shí)去張棟面前講明意思，只怕下一刻他就要喚牙儈來。青苗方才講過，如玉一多半是被賣進(jìn)了私窠子，那張棟會(huì)不會(huì)也一樣，為了多得幾個(gè)錢，將她賣進(jìn)私窠子去？

    流霞越想越害怕，直覺得自己走到了絕境處，她爬下床，在屋內(nèi)焦躁轉(zhuǎn)了幾圈，急到那極點(diǎn)時(shí)，忽生出一計(jì)來。她朝桌邊坐了，將那計(jì)策仔細(xì)琢磨了一番，覺得十分可行，遂將頭發(fā)抓亂了些，又把夾襖的帶子松了松，再匆匆出門，去尋林依。

    流霞到得林依臥房，張仲微見她衣冠不整，連忙避了出去，只在廳里坐著。林依皺了皺眉，問道：“有事？”

    流霞雙膝一跪，哭喊道：“二少夫人救我?！?/br>
    林依完全不知何事，一頭霧水，道：“你先起來再說話?！?/br>
    流霞卻似沒聽到，仍舊跪著，哭道：“二少夫人，大老爺想收我為通房，你救救我呀?！?/br>
    林依知道，流霞本是張棟拿一瓶流霞酒換回來的，當(dāng)初張棟大概就是存了要收房的心，后來不知怎地，流霞成了楊氏臂膀，這才耽誤下來。因此她聽說張棟想收流霞，并不覺得奇怪，倒是流霞反應(yīng)如此激烈，叫她感到意外。

    流霞不愿攀高枝做通房，在林依看來，是有志氣的，但她再怎么佩服，對(duì)于此事，卻十分為難，道：“公爹要收屋里人，哪有我兒媳插嘴的份，你只怕是求錯(cuò)了人。”

    流霞朝林依那邊跪行兩步，壓低聲音道：“大老爺要收我作通房，是存了要生兒子的心，若他真有了親兒，二少爺該如何自處？”

    林依早已從那不同尋常的避子藥方，猜出楊氏的秘密，曉得張棟是不會(huì)再有親兒的，但她只裝作不知情，笑道：“你的意思是，我?guī)湍憔褪菐妥约?？?/br>
    流霞忙道：“流霞不敢，只求二少夫人垂憐?！?/br>
    流霞是想賣林依一個(gè)人情，但卻料錯(cuò)了，林依根本不在意這些事，就算張棟有了親兒，不過就是日后分家產(chǎn)麻煩些——可是他有家產(chǎn)可言么，唯有六十畝地，林依還看不上眼。就算日后賺到了家產(chǎn)，林依也不稀罕，她向來憑一雙手吃飯，雖苦，卻安心踏實(shí)，習(xí)慣了。

    流霞見林依不作聲，還道她在意此事，大喜，忙添了把火，道：“大老爺與大夫人，外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