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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臣以為薛蒙乃戴罪之身,宜交三司審查,護衛(wèi)良王的人選,老臣認(rèn)為應(yīng)當(dāng)另擇英杰?!?/br>等等,朕什么時候同意良王赴任良州的?他們這就開始商量護衛(wèi)人選問題了?我冷下臉來:“良王暫時不便動身。再者兩千軍雖不多,但如今京畿軍防吃緊,難能撥調(diào)。朕也不要那些民兵屯湊出來的烏合之眾,緹騎、羽林、宮禁,乃至中州府軍,都可抽掉出來一些,整成一支,練好了帶給朕看過再說。這壓陣領(lǐng)軍的,薛蒙的確不妥。李明崇!”“臣在!”“你去!”我指了指縮在殷老頭身后的麻子臉,“良王是朕的親侄子,朕近來,屢失至親,實在不愿再添悲痛。李明崇,從今日起你全權(quán)負(fù)責(zé)此事,有任何差池,提頭來見!”“這……陛下,李大人乃戶部尚書……”群臣大驚。我獨斷專行,一錘定音,拂袖而去。大雨方歇,夜色如潮,我在宮城的水光燈影里兜轉(zhuǎn)了一圈,又兜回了皇侄榻前。帳幔低垂,許長安領(lǐng)那軍醫(yī)往偏室去安置,糖糕與蜜餞還在殿門口守著藥爐。十五歲的良王和二十五歲的良王一模一樣,暈都不肯踏踏實實地暈死。他二十五歲那年剛被我召回京,途中遇阻,斷水絕糧,從良州帶出三萬人馬,闖到京都時只剩三千。三千殘兵要對陣十二諸侯三百萬聯(lián)軍,他還能暈了一半掙醒,醒來對我說:“陛下,良州軍來遲了?!?/br>我那時拉著他的手,真心實意道:“有你這份心,朕終究不算眾叛親離,便是今日城破,也不畏見祖宗了?!?/br>后來十二諸侯叛軍風(fēng)流云散,京都劫后余生,朕不用下去見祖宗,和良王開啟了十年之久的友好合作時光。我從遙遠的回憶中回過神來,隔著垂帳,輕聲道:“疼嗎?藥吃了嗎?”皇侄的目光隔著柔軟的薄紗,冷靜而清明。他自小長在東宮,雖受過幾年清貧,但未曾有刀劍傷及體膚,眼下突然被鐵箭穿透了骨頭,竟也不知道喊一喊疼,幾度昏死,又偏不肯老實睡去。我見他不答話,想是累極開不了口,便要輕手輕腳地轉(zhuǎn)身離去。“皇叔,”他忽然喚住我,“皇叔方才,去了哪里?”我走到紗帳外頭的燈樹旁,摸起銀剪,搗了搗燈芯,掩暗燭光,冷不防被他問住,難免有些結(jié)巴:“我……朕上了個朝冷靜一下。你快睡罷?!?/br>……我真的只是上個朝冷靜一下而已,為什么要結(jié)巴!“皇叔現(xiàn)在又要去何處?這里是宣陽殿?!?/br>“哦,”我放下銀剪,“朕回逝波臺,這里沒有旁人,你安心,皇叔明早過來看你?!?/br>“臣侄不敢歇在此處,”他忽然撐起身,“臣侄也要……也要回逝波臺?!?/br>我大驚失色,連忙迎上去,他一腳落空,隔著垂帳,轟的一下,直直栽進我懷里……我就說這龍榻的腳搭子設(shè)計得有毛病吧!朕第一夜睡,也他娘的這樣栽了個狗啃地??!第11章睡覺左右聞聲全擁上來,問我發(fā)生了什么事。我在眾人的幫助下把皇侄放回去,沒好氣道:“這腳搭子怎么還沒拆!長安!”許長安手忙腳亂地來扯糊我一身的紗幔:“奴才明兒就辦,同這帳子一道換了,陛下息怒……”蜜餞往偏室喚來軍醫(yī),圍著良王又扯下一堆帶血的紗帶。我氣得心里突突直跳:“朕說話連你們都當(dāng)屁聽了!內(nèi)府今夜批不下一塊木頭板子來,想是等著朕寫折子,送六部核審呢!”“陛下莫急,”糖糕攔著我,“前日長安已知會了內(nèi)府,繩墨雕琢何嘗就不要時日了?陛下?lián)Q過干衣服歇息,這里我們守著,再穩(wěn)妥不過的?!?/br>我可能有點暈血,腿腳發(fā)飄地被糖糕拖到一旁換了衣服,又被硬灌下一碗熱姜汁。這毛丫頭片子一點也不拿我當(dāng)皇帝,擰了條熱布巾使勁往我臉上搓,搓完后忽甩出一條冰涼的長帕子,啪的一下蒙了我的雙眼……她在我腦后將帕角對綁,摳成死結(jié),拉我起身,推著我往前走:“陛下的腫眼泡比逝波水里的紅珍珠還大,明兒早朝給人瞧見,羞也不羞?”……紅珍珠是逝波臺下白石溪里的一只金魚。我剛想訓(xùn)她兩句,忽聽軍醫(yī)道:“陛下,良王殿下的傷萬萬不能再磕碰了,夜間著人守著,疼得狠了可進一次緩解的湯藥,明早微臣再過來,給殿下?lián)Q外敷的金創(chuàng)膏?!?/br>“有勞了,去歇息吧?!蔽翌D時沒了脾氣,“哦,對了,趙朔回緹騎營沒?”軍醫(yī)告退到一半,回道:“聽說趙公子跟丞相大人家去了,并未返營?!?/br>趙光一出逝波臺就往家跑,還知道順手捎上孫兒,也就薛岱那悍相不懂得避風(fēng)頭,都成眾矢之的了還敢往大明殿去。我頭大如斗,虛扶著被皇侄扯掉一半的垂帳,思慮深重地挪不動步子。蜜餞從帳內(nèi)出來,反手將我往里一送,只聽他們窸窸窣窣,端走藥碗,合上殿門,吹滅蠟燭,片頃間撤得一干二凈。我兩眼一抹黑,差點沒磕死在榻沿上。安神香直竄腦門,混著一縷藥氣和血腥。我平躺了一會兒,耳邊只?;手镀鹌鸱暮粑暋?/br>雨后初生秋涼,就在我迷迷糊糊將要睡著之時,皇侄打了個響亮的噴嚏。我乍然驚醒,一把扯掉蒙眼的布帕子,在混沌的夜色中對上皇侄清亮的目光。他是疼得睡不著嗎?我伸手往他額頭一摸,摸了一手心冰涼濡濕的冷汗,連忙起身要喚人拿藥來,起到一半,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袖角衣帶都被窩成一團,在他手心里攥著呢。我沒來由的心一軟:“松手,叔去給你端藥來?!?/br>他恍若未聞,一瞬不瞬地盯著我。我只好去掰他手指,還沒怎么用力,他卻忽然一個挺身坐起,眼底分明晃過一抹厲色,渾身發(fā)抖地死盯著我。這咋回事?我呆了一呆,與他對鼻子對眼地干瞪起來。他忽然喉頭一動,滾出一聲急促的嗚咽,一頭撞向我,悶聲嘶吼:“滾!”……他這……是被安神香放倒了吧?我憋回一口老血,胸腔陣陣嗡鳴。大侄兒你知道這誰的床嗎你讓我滾?“陛下?”外頭守夜的糖糕掌燈走來。“魘著了,”我輕扶著皇侄帶傷的那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