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29
有腳……”他膝上擱著一摞軍報。他聞若未聞地翻起了軍報。君子坦蕩蕩,小人才常戚戚,我可是個皇帝。我坦蕩蕩地下了水。皇侄只在他腳邊點了一盞豆燈,整個帳內(nèi)只有他臉前那巴掌大的地方是光亮的。我扒著浴缸沿兒,探頭找他說話:“茂郎,你生氣了嗎?氣什么?”“沒有?!彼麘?yīng)道。我笑道:“兩位將軍對你忠心耿耿,用人之際,不必為了這個罰他們。再說,也算不上什么,京都里見得多了,薛賞你認識吧,他家里有三位。我以前跟趙朔去朝暮樓,還在里面撞見過羽林衛(wèi)統(tǒng)領(lǐng)姜鯨領(lǐng)了位男倌……”“不一樣?!?/br>“對,不一樣,”我附和道,“京都那些人花錢找樂子罷了。”“朝暮樓?”我:“……叔只是去開開眼,什么也沒干?!?/br>皇侄又開始沉默。我覺得話題被我?guī)侠锶チ?,我這長輩是不是當(dāng)?shù)糜悬c不太合格?那我應(yīng)該說點啥正確的話?我思前想后:“蕭關(guān)說你吃藥,是因為睡不好,為什么睡不好?從前在逝波臺和宣陽殿時你好像有幾次做夢,還讓我‘滾’,現(xiàn)在還做噩夢嗎?”他仍垂頭盯著手底的軍報:“我不是讓叔‘滾’?!?/br>我哈哈笑道:“我知道你不是說我,你一做夢,就扒著我,早朝都不讓我去,有一回,還是我把衣服脫了給你握著……”“十四。”“額?!蔽液孟裼终f錯話了。他低著頭,翻過一份軍報。我老老實實地閉了一會兒嘴。不多時,頭有點暈。胸肺有點疼。我雙手扒著缸沿:“我肺疼,皇侄。”他抬頭看了我一眼,忽把軍報一扔,騰地一下站起來,慌道:“十四,十四叔……”我沒憋住,一陣狂咳,幾乎把肺咳出來?;手栋盐业念^往他懷里帶,攬著我的背,邊拍邊順氣。我扒拉著皇侄的腰,心想這丟人丟到家了,我今天不洗這個澡了行嗎?皇侄看我的眼神,好像我馬上就要咽氣。他雪白柔軟的衣服上被我咳了一灘黑血,我很不好意思:“對不住啊,要不你再洗洗?!?/br>他轉(zhuǎn)身倒了熱水,拿了布巾,讓我漱口擦嘴。又端來一碗藥,讓我喝。他不發(fā)一言,我連蒙帶猜領(lǐng)悟他的精神,安慰他道:“咳出血來就好了,放心罷?!?/br>他還是不說話,去脫掉被我咳臟的上衣,披了件紅色的輕袍。那一燈如豆,只模模糊糊照亮他一個下巴。他長發(fā)披在肩后,疏疏朗朗,闊闊落落,拔步朝我走來。我覺得有點恐怖,往水底下縮了縮。他站定在浴缸前,朝我伸出雙手:“出來?!?/br>怎么地,我洗個澡還要人扶?像老頭兒們一樣在浴桶里安個老年扶手嗎?我沖他挑眉道:“給叔拿件衣服?!?/br>他似乎忘了這茬,聞言靜了一靜,轉(zhuǎn)身去找衣服。我趁機坦坦蕩蕩地爬出木缸,熱水泡得我頭昏胸悶,腿腳發(fā)軟,一落地,啪嘰一蹄子踹翻了地上的油燈。……黑暗中,大興的皇帝和大興的良王都有點懵。我率先開口:“那個……還有燈嗎?”他朝我走過來,沒摸準(zhǔn)方向,一頭撞到我身上。我后撤一步:“……”他彎下身去撿被踢翻的燈臺,發(fā)梢掃到我腳背。我又退了半步:“衣服先給我吧。”他直起身,先是一只手碰到我的肩膀,似乎確定了我的位置,而后另一只手將衣服一抖,準(zhǔn)確無誤地抖到了我身上。我獨自系好衣帶,他已去添上燈油,重新點亮了那盞豆燈。我發(fā)現(xiàn)我穿的也是件紅色輕袍,是皇侄的衣裳。皇侄喚人進來搬走浴桶,傳進茶水溫水巾等物。倆人漱口潔面,又拾掇了一番。好不容易拾掇完,我都嫌棄我自己麻煩,便不好再打擾皇侄,靜靜地躺下睡覺。我見皇侄還要看兩份軍報,不知他幾時去睡,又打算在何處睡。還是去魏淹留躺過的那張榻上睡吧,不然太擠,午休擠著瞇一會兒還可以,晚上睡不好第二天沒精神。思及此,我心安理得地攤平四肢呈“大”字橫在了自己的榻上。說實話我沒太能睡著。過了大約一炷香的功夫,我聽見皇侄窸窸窣窣,吹滅了燈,坐到我身邊。他把我往里推了推,又給我掖了掖被角。然后他也躺下下來。許久,我以為他應(yīng)當(dāng)睡著了,他忽然低低道:“十四叔?!?/br>我嚇得一個激靈,他發(fā)現(xiàn)我裝睡了?要是問我怎么還沒睡著,我怎么說?還是他又做夢了?“我在東宮時……”句式完整,吐字清晰,不是做夢。“殺過人?!?/br>……我要不要睜眼?他繼續(xù)道:“是幾個太監(jiān)。我把尸體埋在正蒙殿后面的花壇里。我經(jīng)常夢見他們?!?/br>你為什么殺他們?“不過是幾個太監(jiān),”他低笑一聲,“我這么膽小,挺沒出息的吧?”他們欺負你了?“皇叔,”他喚我皇叔,“如果我死了,也被那樣埋在東宮,你得過多久能發(fā)現(xiàn)?”我可能會在某一次想起來給你送酥油餅,或者冬衣的時候發(fā)現(xiàn)。“可能要三五個月,或者半年以后了吧?!彼坪跬蝗话杨^偏轉(zhuǎn)向我,溫?zé)岬耐孪姷轿业牟弊由稀?/br>是怪我嗎?“如果我死在青泥嶺,你過多久才能知道?”你怎么滿口死啊死的?“你可能永遠也不會知道?!彼p輕摩挲了一下我手上的戒指,“皇叔,如果沒有燕王晉王,沒有兵變、戰(zhàn)亂、饑荒、水旱……你會封我做良王嗎?你會讓我一直呆在宮里,三五個月或半年給我送一次東西,直到你死了或我死了?!?/br>……“十四叔,”他又問道,“你為什么來到這里?”我睡著了,不能回答你。大概是我想睡著的意念過于強大,不多時我果然真的睡著了。我做了一個不怎么文明的夢。夢見我在洗澡,皇侄穿著紅色輕袍,端著一盞油燈。他把油燈擱在地上,抬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