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像我的女兒，如今這般，也不知曉算不算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呢。”

    “你就算了吧，一世比一世活得都像老奶奶，可別哪一天就活膩味了?！睖\川奈緒嘴硬地回道。

    “我不在了，沒人給你傳遞情報了，可就要一切小心了?！彼乃啦粌H僅意味著此世的結(jié)束，還意味著時雨失掉了最后的底牌。

    “別老是什么事都不去計較了，平白沒的被人得寸進(jìn)尺，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真的軟弱好欺呢?！?/br>
    “我的本丸，你能管就管，不能管就替他們尋一個不錯的主人吧，反正有你坐鎮(zhèn)，我也沒什么好擔(dān)心的?！?/br>
    “……這一世的死法可真不好，我設(shè)想的劇本至少也是戰(zhàn)死沙場啊?！?/br>
    “你已經(jīng)青史留名了?！睍r雨寬慰道，“沒有人知曉你得了這種病，這個世界永遠(yuǎn)會記得，是你研究出了避免審神者被歷史放免的方法。”

    ——已經(jīng)如他們所愿的，成為了偉大的人了。

    “也是呢?！?/br>
    “去和他們道別吧?！?/br>
    常言道，相由心生，實(shí)際上是有一定道理的。

    與時雨清麗溫潤的眉眼不同，淺川奈緒的容貌總是一如院里的夕顏花，嬌艷昳麗，帶著云煙般迷離的美感。

    “朝顏凝露，夕顏成霜，很美?！?/br>
    時雨將那一套顏色淡雅的“朝顏凝露”染色成了色調(diào)華美的“夕顏姬”，為淺川奈緒換上了華裳。

    青黛描眉，胭脂染唇，紫紅色的眼影在眼角眉梢暈出細(xì)細(xì)的媚，比嬌艷更華麗的美。

    “你的衣服，總是這么好看?！睖\川奈緒清淡一笑，“你簡直像是給女兒送嫁一樣。”

    ——只可惜不是送嫁，而是送葬。

    大和守安定再次見到審神者時，幾乎以為自己看花了眼睛。

    那個向來衣著干爽利落的女子，此時一身錦衣華服，妝容精致，仿佛要去赴一場盛宴。

    她站在長廊之下，容色淡淡，無甚表情的容顏上斂去了平日里銳利的鋒芒，少了些許鮮活的氣息，多了幾分恬淡安靜的歲月久長。

    “在做什么？”安定湊上去打了個招呼，喚回了審神者的神智，“主人你今天又咸魚了嗎？一會兒清光回來又要訓(xùn)你了哦。”

    審神者的初始刀是加州清光，連帶著大和守安定與審神者的關(guān)系也十分不錯，閑來無事也會打趣三分，態(tài)度可以說是十分隨意了。

    若是換做往常，審神者八成要板著臉瞪他，然后將他踢出去出陣了。

    但是今天的審神者顯然有些不同尋常，見他調(diào)侃，竟也不惱，投注過來的視線平靜中似乎埋藏著什么別樣的感情。

    她今天真的很美，本來就是驕傲而又漂亮的小姑娘，如今華美昳麗得仿若一場紛至杳來的紫藤花雨。

    “安定？”她眼中藏著莫名的情緒，幾乎讓他看不分明，只見她朝他伸出手，淡漠而又平和地道，“過來。”

    ——到底是怎么了呢？

    大和守安定不明所以，卻還是順從她心意地走進(jìn)，他不設(shè)防備，卻淬不及防地被少女一把抱住。

    審神者的戒心很重，自我保護(hù)已經(jīng)成了習(xí)慣，幾乎不曾與付喪神有過肢體接觸。

    擁抱這樣的親密舉動，更是不可能有。

    大和守安定眨了眨眼睛，感覺到女子擁抱的力度，以及噴吐在耳畔間的氣息，覺得有些陌生，也有些新奇。

    “怎么了？”他眨了眨那雙漂亮的藍(lán)眸，神情困惑，如同安撫孩童一般輕輕拍了拍審神者的背脊，“累了？不想干活了？我可以幫你跟清光說哦?！?/br>
    淺川奈緒沒有回話，兩人身高相仿，擁抱的姿態(tài)讓大和守安定看不見她面上的表情——復(fù)雜的，矛盾的，帶著仿若自嘲般的笑意。

    ——檢測心跳、體溫、多巴胺、激素、瞳孔、微表情。

    ——那些遇見時雨之后，她以為永遠(yuǎn)不會再派上用場的東西。

    ——還在自欺欺人做什么呢？罷了。

    “安定，你、和泉守、還有長曾彌的極化修行要開始了?！?/br>
    淺川奈緒松開了手，神情平靜一如往常，不讓人窺見半分端倪：“想要回去見見總司嗎？”

    “欸？”大和守安定發(fā)出了疑惑的氣音，他的眼睛明亮了一瞬，卻又忽而黯淡了下來。

    ——回到他的身邊，又能如何？他終究還是救不了那個人的性命。

    半晌，才輕聲道：“所以才擁抱我的吧，我很稀有嗎？”

    “最愛我的人，到底是誰呢？”

    誰能給他這個問題的答案呢？

    總歸不會是她。

    她不會停下輪回的腳步，正如他將自己永遠(yuǎn)的丟在了過去里，丟在那柄幕末天劍的身旁。

    他是太過于念及舊情的人，將自己封鎖在了過去，他最美的夢境，刻滿了那個時代的浮華光影。

    在那個人的身邊，戰(zhàn)斗，破碎，然后死去，一同湮沒在歷史里。

    因?yàn)槭ツ莻€人之后時代，冷兵器走向了末路，刀劍已經(jīng)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與那人一同守護(hù)刀劍的道義，直到刀身破碎的那天，那就是大和守安定心中最為憧憬留戀的夢境。

    ——走罷，去了，就別回來了。

    “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故事嗎？那個魔與神的故事?！?/br>
    “魔替代了神，從世界的法則中剝奪出了神屬于‘人’的部分，祈禱了她哪怕僅有一世的幸福與安穩(wěn)?！?/br>
    “時雨，我累啦。”

    “讓我睡吧，等你結(jié)束了此生，開始轉(zhuǎn)世之時，再帶我一同離去吧。”

    “在這之前……讓我格式化我這一世的記憶。”

    鮮血溢出唇角，一點(diǎn)點(diǎn)打濕了衣領(lǐng)，時雨環(huán)抱著她，看著她闔上了那雙如人類一樣蘊(yùn)藏了無數(shù)悲意的眼睛。

    ——作為人類而活，實(shí)在太累太累啦。

    靈力契約的崩斷幾乎讓付喪神們感到手足無措與淬不及防，沒有人知曉審神者的死因，哪怕有所揣測，也只能埋藏在心底。

    時雨暫時接手了淺川奈緒的本丸，作為過渡期的審神者，并且從新生的一批審神者中著手挑選適合的接管者。

    本丸里的刀劍到底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漫長的歲月，幾度易主，哪怕心中悲戚，也很快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

    日子終究還要繼續(xù)，送葬的那天，正是晴好的時節(jié)，沒有令人感傷的綿綿細(xì)雨，艷陽高照，燦爛一如那驕傲的女子不長的一生。

    時雨一身黑色的喪服，在摯友的墳前放了一簇嬌艷的夕顏花。

    朝顏，夕顏，多么像她們鏡面雙生的模樣？

    愛而不得，得而復(fù)失，她們兩人，到底誰比誰更可悲一些呢？

    時雨跪坐墳前，久久不語。

    直到淺川奈緒的初始刀加州清光紅腫著雙眼來到她身邊，許久，才啞著嗓子道：“審神者大人……”

    “政府派人來詢問是否有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