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地吁出一口氣。到此刻，該有的疲憊、苦澀、煩躁才浮現(xiàn)在他眉眼之間。

    她知道，他方才的平靜、冷靜，都需要竭力壓抑、控制著自己。

    這些是非，都是符錦帶給他的。

    最不需要關(guān)心他情緒的人，就是她。

    可是……此刻的他，在她眼中，太孤單。

    她猶豫片刻，轉(zhuǎn)身回到他近前，“皇上，臣妾想留下來侍奉筆墨?！?/br>
    蕭仲麟按著眉心的手落在案上，很意外地看著她。

    “什么都不說，只侍奉筆墨?！痹S持盈輕柔地道。

    笑意從他心里抵達(dá)眼中。他對她伸出手。

    許持盈走過去，把自己的手交到他掌中。

    素白的小手柔若無骨，細(xì)膩如凝脂。他抬眼看著她，亮晶晶的眸子瀲滟著喜悅的光彩。

    許持盈手勢一轉(zhuǎn)，反握了一下他的手，隨后站到書案右側(cè)，幫他磨墨。

    稍后，宮人們魚貫而入，屏息凝神地站立，隨時(shí)等候吩咐。

    有許久，只有翻閱紙張、落筆書寫的細(xì)微聲響。但是很奇怪，原本凝重壓抑的氛圍無形中變成了溫馨的靜謐。

    太監(jiān)宮女不敢抬頭張望，卻能篤定，此刻帝后的心情應(yīng)該都還不錯(cuò)。要是都滿腹火氣，他們可就有的受了。

    的確，許持盈心緒很愉悅，唇角噙著一抹笑，偶爾會看蕭仲麟一眼。

    回顧整件事，刮目相看都不足以形容她的心情。

    明日起，寧王就被他軟禁起來了，沒個(gè)很大的理由，走不出寧王府；符錦是寧王安排到他身邊，又由太后提攜進(jìn)宮，他便讓太后處置符錦；至于太后，日后在宮里，他與她都不需要再遷就，甚至于，他已經(jīng)開始限制太后——那根金簪、安排太醫(yī)去慈寧宮請脈，應(yīng)該都是在為此鋪墊。

    最讓他難受的那件事，只被他用作達(dá)到目的的引子。

    男子就該是這樣吧，分得清輕重，能夠及時(shí)抓住機(jī)會，把吃虧轉(zhuǎn)化為得益。

    帝王也就該是這樣吧，受得住常人所不能承受的委屈和窩囊氣，便是有擔(dān)當(dāng)?shù)拈_始。

    對于符錦，許持盈沒讓自己多想什么。根本沒必要了，那女子即將成為過去，誰都不需要耿耿于懷。

    也許，他會逐步變成冷酷的鐵腕帝王，但總好過昏庸無能。

    卓永回來的時(shí)候，恭聲稟道：“回皇上、皇后娘娘，太醫(yī)與影衛(wèi)查實(shí)，那根嵌寶金簪，簪頭上淬了毒。太后娘娘回去之后親擬了懿旨，明早便曉諭六宮。已有太醫(yī)前去給太后娘娘診脈，開了個(gè)清心寧神的方子?！?/br>
    蕭仲麟笑了笑，“明早再派幾名太醫(yī)去慈寧宮一趟。吩咐影衛(wèi)打起精神來，監(jiān)視慈寧宮上下人等?！?/br>
    “是。”卓永頓了頓，低聲提醒，“皇上，皇后娘娘，天色太晚了，早些歇息吧?！?/br>
    蕭仲麟頷首，對許持盈道：“你先去寢殿歇下，我還得交代卓永幾句。”

    許持盈稱是而去。

    待她一走，卓永便跪倒在地請罪：“不少的事，都是奴才粗心大意之故，請皇上降罪?！?/br>
    “罷了。”蕭仲麟輕輕地笑了，“日后當(dāng)心些便是?！弊坑赖闹倚倪€在，便是幸運(yùn)之處。

    卓永千恩萬謝，站起身來，聆聽蕭仲麟交給自己的差事。

    ·

    沈令言回到府中，徑自去了書房。她不舒坦得厲害，臉色很差。

    少頃，小廝、丫鬟奉上四樣小菜、一杯藥酒，擺到炕桌上。

    沈令言坐在臨窗的大炕上，慢條斯理地吃菜、喝酒期間，把帶回來的烏木匣打開。

    匣子里有公文，還有那個(gè)險(xiǎn)些要了皇帝性命的毒箭。

    淬了劇毒的箭頭，在燈光中閃著寒光。

    小廝進(jìn)門來稟：“大人，攝政王來了，說是有要緊事與您商議?！?/br>
    沈令言蹙眉、冷了臉。

    那廝真是陰魂不散。

    再生氣也沒用，他大抵都不認(rèn)識涵養(yǎng)那倆字兒，真犯起渾來，誰都拿他沒辦法。

    “請?！鄙蛄钛蕴株P(guān)上匣子。

    小廝忙出去請那位不速之客。

    郗驍閑庭信步一般走進(jìn)門。

    沈令言坐著沒動(dòng)，“王爺又有何事？”

    郗驍站在炕桌一側(cè)，視線掃過清淡的小菜和她端在手里的酒，“吃得還不如我府里的伙夫。”

    沈令言氣得笑了出來，“攝政王府的人命都金貴，我哪比得起?！?/br>
    “這臉色怎么白得像只鬼？”郗驍嫌棄地撇了撇嘴，凝視著她分外蒼白的面容。

    沈令言不搭理他，夾了一筷子涼拌菜芯，心口的憋悶卻更重了。

    郗驍坐在炕桌一側(cè)，“有兩件事，必須得跟你說一聲。不然我真犯不著大半夜來見你?！?/br>
    沈令言吃了兩口菜才應(yīng)聲：“甭啰嗦。我在聽?！?/br>
    “過兩日我和明月在家中設(shè)宴，她要我請你去捧個(gè)場，帖子交給小廝了?！臂斦f著，取出隨身攜帶的酒壺，拿過一個(gè)白瓷杯子，倒了一杯酒。

    沈令言抬了眼瞼，靜靜地看住他。這也值得他親自過來跟她說？她就快壓不住火氣了。

    郗驍見她眼中火星子亂竄，特別滿意地笑了笑，“到時(shí)候，跟你喝幾杯。”

    沈令言輕輕放下筷子，把杯里剩余的藥酒一飲而盡，“都有誰？”

    “明月只了請你。我則請了你的一位故人——賀知非?！?/br>
    “誰？”

    “賀知非。”

    “哦。”沈令言發(fā)白的唇一抿，大大的眼睛瞇了瞇，“想起來了，是我嫁過的人?！?/br>
    郗驍把剛倒上的那杯酒遞給她，“今年皇上一直病歪歪的，官員任免、調(diào)動(dòng)便都拖拖拉拉。賀知非在地方上表現(xiàn)不俗，該回來干點(diǎn)兒實(shí)事。你不要干涉，別動(dòng)手腳?！?/br>
    “知道了。”沈令言接過酒杯，握在手里，“我沒那么清閑。放心?！彼攘艘淮罂诰疲嫔?，“別過兩日了，就今日吧，跟你喝幾杯?！?/br>
    “不去？”郗驍眼神倏然暴躁起來，唇角則逸出諷刺的笑，“不敢去？”

    “我要與他和明月敘舊，機(jī)會多的是?！鄙蛄钛該P(yáng)了揚(yáng)眉，“沒閑工夫見你?！?/br>
    “聽我的吧?！臂斝θ堇锏闹S刺更濃了，眼神幾乎有了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