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邊的粉彩碟子里，“明月近來很喜歡吃這個(gè)，有小半個(gè)月吧，每晚都讓廚子做，害得我直擔(dān)心她吃成三五百斤的大胖子。你嘗嘗，幫我瞧瞧到底有什么好?！?/br>
    沈令言忍俊不禁，“亂說。你這個(gè)烏鴉嘴?！?/br>
    郗驍又親手給她盛了一碗湯，“獅子頭這會兒太燙，你先喝點(diǎn)兒湯，開開胃?！闭Z畢，把她的酒杯拿到自己那邊，“胃不好，別喝酒了。”

    “嗯。”

    郗驍這才落座，微笑著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吃飯時(shí)照顧她，是他沒能做過太久卻已成習(xí)的事，正如這樣近的看著她，享用尋常的一餐。

    沈令言喝了小半碗湯，因?yàn)樗难哉Z，帶著點(diǎn)兒好奇品嘗獅子頭，隨后點(diǎn)頭，“真的很好吃?！?/br>
    “是么？”郗驍漫應(yīng)一聲。

    “你不覺得么？”沈令言奇怪地看著他。

    郗驍就笑了笑，“這兩年總喝酒，只有辛辣的菜才能吃出點(diǎn)兒滋味，別的都懶得碰?！?/br>
    “……少喝酒吧?！彼齽竦馈?/br>
    “白日里，皇上也這么說?！?/br>
    “為你好，應(yīng)該聽?！鄙蛄钛蚤_玩笑，“要是能給你下一道戒酒的旨意就好了?！?/br>
    “想得美?！臂斝ζ饋?。

    兩個(gè)人這樣說著話，在輕松的氛圍中用完飯。

    小廝撤下酒席，奉上果饌、熱茶。

    喝過一盞茶，沈令言看看天色，道：“明月怎么還不回來？”

    “一向這樣散漫。不過沒事，跟車的都是最出色的人手?！?/br>
    “那我就不等她了。原想著說說話呢?！?/br>
    “嗯。橫豎以后你們多的是團(tuán)聚的時(shí)間。”他說。

    沈令言聽了，便沒急著起身，“怎么說？知道我快辭官了？”

    “顯而易見的事?！比岷偷臒艄庥袄?，郗驍靜靜地看著她，“以前，你什么事都瞞著我，我又遲鈍，太多事后知后覺?，F(xiàn)在不會了。以后也不會了?！?/br>
    沈令言心頭微動，想起上午與他沒說透的那個(gè)話題，抿了抿唇，兩度欲言又止，站起身來，“我回去了。”

    郗驍閑散地坐在那里，看著她走向門外，輕聲道：“我知道了?！?/br>
    沈令言腳步一頓，“知道什么？”

    他只是重復(fù)道：“我知道了?！?/br>
    “……”她回眸望著他。

    郗驍回望著她，目光柔和，“我要怎么做，你才能真的相信我？”

    沈令言兩次欲言又止，最終說出口的卻是：“奇怪。你的壞脾氣呢？”這兩日，他待人溫和耐心起來，不容人忽視。

    郗驍微笑，答非所問：“白日里，閑逛的時(shí)候，跟皇上扯了一路閑篇兒。我問他，這上下不少事，都算得大事，你怎么不著急上火呢？他就說，除了生不如死還必須要為至親至近的人活下去，別的事都不需要擔(dān)心，遲早會過去，遲早會釋懷?！?/br>
    頓一頓，他笑意濃了些，“我思來想去，覺得他可能是被暗殺之后吃盡了苦頭，病痛磨得人想死，卻又不能死——那個(gè)死法不光彩，沒出息。那種情形，不切身經(jīng)歷，沒法子體會那種苦，但不難想見到。末了他又說，眼下熬過來了，偶爾又開始擔(dān)心英年早逝，想做的該做的事都還沒做完，想照顧的人也還沒照顧好——這事兒不能細(xì)想，越想越惶惑。這也是我經(jīng)常會想的，真有英年早逝那一日，我最放不下的人里面，有你。反過來講，令言，你呢？我們真的要為了幾年的恩怨糾葛，舍棄明明唾手可得的大把年華？”

    “……”沈令言沒說話，只是凝視著他，久久的。

    ·

    夜半，持盈醒來，口干舌燥，有點(diǎn)兒頭疼。

    昨晚，一起用膳時(shí)，她跟蕭仲麟說：“我能不能喝點(diǎn)兒酒？不然睡不著?！笔钦娴?，下午就覺得乏，身體疲憊，但是腦子不肯放松，躺在床上了無睡意，點(diǎn)著安息香也無濟(jì)于事。

    他略一沉吟，說可以，但是不準(zhǔn)貪杯，畢竟剛見好。

    她笑說不會，我可不想撒酒瘋嚇跑你。

    便這樣，喚宮女上了一壺陳年梨花白、兩個(gè)小酒盅。

    她數(shù)著杯數(shù)喝的，加起來喝了三兩左右。

    飯后，與他坐在臨北窗的踏上，看著正殿后方的景致。

    朦朧的夕陽光影之中，繁花爭艷，晚風(fēng)襲來，落花如雨。

    花開花落，都是那般從容，從容又優(yōu)雅地接受與生俱來的宿命。

    她依偎著他，第一次沒有催促他去批閱奏折，閑閑地與他說著話。

    后來呢？

    持盈費(fèi)力地思索著。

    完全沒有記憶。是睡著了，還是怎么樣了？

    她坐起來，用力按了按太陽xue。

    居然全部忘記了。

    又看向身側(cè)，他的位置枕畔空空。

    口渴得厲害，望向床頭，見柜子上有一個(gè)小茶壺、一個(gè)茶杯。

    她探身過去，倒了一杯茶。

    是清淡的花茶，還放了冰糖，甜絲絲的，分外可口。

    她連喝了兩杯，感覺好了很多。

    可是，他呢？去了何處？她有些緊張。

    思忖間，蕭仲麟轉(zhuǎn)回來。他穿著中衣，唇角噙著一抹笑，“醒了？”

    “嗯。”持盈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問道，“我……怎么睡著的？你剛剛?cè)ツ膬毫?？?/br>
    “我就在外面，看折子，寫點(diǎn)兒東西。”蕭仲麟語帶笑意，“什么叫你怎么睡著的？不記得了？”

    持盈老老實(shí)實(shí)地點(diǎn)頭，“不記得了?！?/br>
    蕭仲麟輕輕地笑，“說著說著話，就睡著了?！彼翘哿耍@幾日都是心事重重，夢里都是眉心輕蹙。留意到她在自己懷里睡著那一刻，他有些意外，更多的則是心安。

    “真的么？”持盈仍是底氣不足，“我沒胡言亂語、沒胡鬧？”

    “還挺看得起你自己的。”他笑著刮了刮她的鼻尖，“你是那種會撒酒瘋的人？”

    持盈心內(nèi)稍安，隨后就沮喪地抓了抓自己的頭發(fā)，“以往還說自己酒量尚可呢，這回倒好，三兩酒就倒了。”

    蕭仲麟笑出聲來，俯身細(xì)細(xì)打量她。

    這么一會兒的工夫，雙唇又變得很干燥了。她捧住面頰，“這會兒難看死了吧？”

    頭發(fā)有些凌亂，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