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孫文嘉罔顧任凱深深低下的頭，沒說一句話就走了。到了大學之后，也只是和張一鳴正常相處。直到，夏秋換季自己在宿舍里高燒不退。孫文嘉第一次知道，一鳴的手和曉聲的一點兒都不一樣。冰冷而干燥，但是從不輕易離開自己guntang的額頭。孫文嘉也是第一次知道，一鳴在照顧病人這方面和曉聲簡直一模一樣。兢兢業(yè)業(yè)、廢寢忘食，看著、盯著、心疼著，直到自己不好意思再生病為止。只是趙曉聲習慣了的事，到了張一鳴身上差點成為災難。孫文嘉變得活蹦亂跳的那天，張一鳴一頭栽倒，自己發(fā)起了高燒。

任凱之后，是師父的電話。簡簡單單地問候之后，師父順勢提出了一個建議：兩個人搬出宿舍，一起住吧?；ハ噙€能有個照應。面對因為照顧自己而生病的張一鳴，孫文嘉怎么也拒絕不了師父的這個提議。孫文嘉把向陽的大屋讓給了張一鳴，自己住進了稍微小一些的陰面房間。不是因為師父資助了一大半的出租費用，而是因為對于張一鳴，孫文嘉深深地懷有愧疚。無法逃避，也無法面對。做不到專一地喜歡，更做不到徹底地冷淡。每次直視張一鳴滿載期盼的目光，孫文嘉都會深陷名為自我厭惡的情緒之中。趙曉聲是一種無可奈何，張一鳴又是另一種無可奈何。

孫文嘉背靠著張一鳴的破碎和淚水，感覺自己正赤腳踏著滿地的荊棘。如果這個世界真的存在忘情水，孫文嘉虔誠地祈禱曉聲和一鳴能夠自由。就讓該死的自己一直在荊棘中疼痛下去吧。痛死，最好……

孫文嘉大學的學園咖啡廳設(shè)計得很典雅，舒適的座椅每兩個或四個圍繞桌子組成一組。每一個組，都好似獨立的空間。這個咖啡廳一直是聊天、戀愛的好地方。趙曉聲擺弄著手里的紅茶，啜了一口又一口。張一鳴果然傳達到了自己的要求。之后不久，孫文嘉就發(fā)了一條短信要求和自己在這里見面。就在他有些擔心孫文嘉還會不會出現(xiàn)的時候，手機響了起來。

“曉聲?！?/br>
趙曉聲驚惶失措，差點兒打翻了手里的杯子?！拔募文阍谀膬?？”

“我在這里，但我不想見你。我只是想告訴你幾句話?！?/br>
聽見對方的沉默，孫文嘉繼續(xù)說：“你是我這輩子最最不能傷害的人，也是最最舍不得傷害的人。你值得更自由的生活?！?/br>
“這是為了我，在考慮嗎？”

“你知道我們在一起會面對什么嗎？你難道不覺得，如果我們在一起了，你要去承受很多壓力、受到很多傷害嗎？這個世界太殘酷了，這些會把你壓垮的。我的曉聲怎么可以生活在這種重壓之下？”

趙曉聲繼續(xù)沉默。

“我是從出生就注定不能高飛的鳥。你飛得高就是我飛得高，你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你一直都是另一個我。曉聲，去過我過不了的人生。”

那邊，依舊，無聲。

“曉聲?！睂O文嘉有些著急。“曉聲你在聽我說嗎？”

電話那邊一片死寂，孫文嘉徹底慌了神。太狡猾了，兩個人之中只有自己早就做好了分別的準備。高考之前瞞著，是害怕曉聲考場失利。高考之后瞞著，是害怕曉聲吵鬧反悔。所以孫文嘉一直拖、一直拖，一直拖到兩個人都筋疲力盡。這樣真的好嗎？每次睡覺之前，孫文嘉都會詢問那顆guntang的星星?？蓪O文嘉就是提不起勇氣，他沒有足夠的精神力量斬斷兩個人的緣分。一天又一天，一個月又一個月，這個飄零的夢境被虛偽地延續(xù)著。只是自我滿足、只是自私，即使清楚地知道，孫文嘉也什么都做不到、做不了。

“曉聲、曉聲，是我做錯了，你在哪兒？”

孫文嘉哽咽地舉著無聲的電話，踉蹌地出現(xiàn)在校園咖啡廳門口。

“曉聲！”

“曉聲！”

孫文嘉感覺自己眩暈著，被一個人的溫暖緊緊環(huán)繞……

“我還在想，要是你還是不來我該怎么辦？要是連這次通話的機會都失去，我該怎么辦？”

那個人低聲說，聲音里夾雜著動情地輕顫。

“你怎么瘦成這個樣子？你為什么不好好照顧自己？！”孫文嘉氣憤到失聲尖叫。

曉聲明顯得憔悴了。眼前這個面露悲戚的男人，和記憶中那個意氣風發(fā)的少年差了太多太多。生氣、心疼、懊惱、后悔……隱隱還有一份喜悅。千般滋味涌上心頭，就好像吃了一口被醋腌過了的甜西瓜。

“還好見到了?！壁w曉聲用力捏疼了孫文嘉的手?！拔覀兒煤谜f一會兒話，可以嗎？”

孫文嘉凝望著眼前的男人，彷佛不認識，又彷佛要用一生去銘記。

“去我住的旅館?！?/br>
“不用！”這次孫文嘉想都未想，回答得干脆?！霸谶@里就能說明白?！?/br>
趙曉聲放開了孫文嘉的手，面色突然變得平靜。那神情，猶如一個死刑犯在法庭聆聽自己最后的判決。

“我們分手吧?！?/br>
趙曉聲恍了一下神兒，倏然轉(zhuǎn)過身去。孫文嘉死咬著自己的牙，指甲都快嵌進手掌的rou里。

“早知道是這樣，我們交換一下當初的承諾就好了?！辈恢肋^了多久，飄來曉聲的一句耳語。

被一種隱形的力量拉住，孫文嘉挪不動一步?！敖粨Q又如何？再不明不白下去，mama就要搬家了。她也真心把你當親兒子看。將來，我只會是你的累贅?！?/br>
好話一字一句。聽在趙曉聲這里，卻像在控訴自己的無能?！拔募?，再親口對我說一遍，你要我做什么？”

“曉聲，邁出一步！到更廣闊的世界中闖一闖！去實現(xiàn)你的夢想，去過更幸福的人生！對不起，我只能陪你走到這里了。”

“只要這是你希望的。”趙曉聲還是沒有回頭，“但有一條?！?/br>
他深吸一口氣。

“既然和我分手了，就認真地接納他?！?/br>
孫文嘉懵了一下才意識到趙曉聲口的“他”是誰，“我和一鳴……”

“我很高興。真的。很高興?！壁w曉聲打斷了孫文嘉惶然地解釋?！拔沂懿涣四愎鹿聠螁蔚孛鎸@個對你而言危險的世界。有他在，我才放心?！?/br>
“你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小心不要感冒了?！睂O文嘉在趙曉聲的背后輕聲囑咐。

“笨蛋，你才是?！闭f完這句話的趙曉聲，飛快地離開了。最后最后，也沒有向后看一眼。

作者有話要說：

☆、陪你一輩子

張一鳴不知道自己的這一天都做了什么。給花澆水，水從花盆下面的小孔漏了出來。寫論文，電腦上只有幾句莫名其妙的話和幾個胡亂打開的奇怪網(wǎng)頁?？措娨?，過了許久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一直盯的是雪花屏。如果不是團團甩著尾巴讓自己癢酥得難受，恐怕都不知道左手拇指已經(jīng)被掐得失血。文嘉不想見趙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