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鎖宮門——”

    他的聲音很快隱沒在了凌亂雜沓之中，頃刻不尋蹤影。

    慕容素面對的是另一個人。

    秀白的臉龐冰寒凌厲，手中的劍筆直逼著面前的黑衣舞姬，瞳眸沉沉，“你是刺客！”

    黑衣舞姬半掩著面，看不清面容。她身形倏地一閃，堪堪避過了對方的長劍，猛然飛出一掌擊在慕容素的心口。

    掌力很小，本無任何沖擊力，慕容素卻莫名一痛，險些嘔出一口血來。

    周遭的舞姬驚聲潰逃。猝不及防之下，一道人影已經(jīng)縱身躍至場上，手起劍落的瞬間，穿透了舞女的胸膛。

    “你怎么樣？”男子手中長劍垂地，眼眸深而微涼。

    “我……”慕容素冷汗涔涔，似是受了驚嚇，冰藍(lán)的微光映得臉色極度雪白。她說不出話，只怔怔地望著他。卻驀一俯身，一口血猛地涌嘔，一聲不響地倒下去。

    “公主！”李復(fù)瑾大驚失色。

    不顧逾越，他立即頃身上前扶住她。板過面龐，只見她眼睫緊閉，唇色慘白，已然昏迷過去。

    ·

    一場華麗隆盛的盛宴如此匆促收場，實在令人始料未及。

    顧及諸國來使皆在，根本無法封閉宮門逐一查詢。在sao亂平息的半個時辰后，慕容念便下令復(fù)開宮門遣送來使。本以為此遭有驚無險，卻不想忽又傳來公主昏迷的消息，更繃緊了慕容念的心弦。

    汝墳殿的內(nèi)外擠了很多人，多是各宮的妃嬪聽及傳聞特來窺探。御醫(yī)院的太醫(yī)盡數(shù)聚于此，奉了圣命逐一撫脈，絲毫不敢懈怠。

    慕容素還著著獻舞時所披的輕紗舞衣，雪白的絲錦幾乎被汗浸得通透，還殘留著點滴血花。她似乎很冷，昏迷中縮成一團，額上滲汗，眉睫輕顫，卻是醒不過來。

    “怎樣？”

    “回陛下。從脈象看來，公主無恙，應(yīng)是驚嚇過度所致。”

    “即是受驚，怎會嘔血？”宋婕妤擔(dān)憂至極，伏在榻前不斷拭去慕容素額際的冷汗，深秀皎白的臉龐憂慮重重，“且業(yè)已兩個時辰有余，為何還會昏迷不醒？”

    “這……”太醫(yī)面露難色，“老臣愚鈍，不知緣由。”

    慕容念的臉色異常難看，捺住心焦勉強吩咐，“下去吧?！?/br>
    “是。”

    接連的幾位太醫(yī)診斷結(jié)果俱是相同，全息驚嚇而至昏迷不醒?；杳缘木売梢粫r成了無解之題，慕容念眉尖緊緊蹙起。

    “真是奇了！”一室的繁冗中不乏有窺伺好戲之人。棠妃在側(cè)抱臂冷觀，沐昭容漫漫嗤笑，“查不出病因，卻又昏迷不醒，若不是刻意做戲，莫不是見了鬼？”

    一句話讓聽得室內(nèi)大半人心泛不悅，慕容念驟然厲斥，“滾出去！”

    沐昭容面容一僵，訕訕地住了口。

    內(nèi)殿的殿簾微微一響，一身深青束衣的慕容梓閃身進來，手中攜一枚黑亮的小飛刀。她方從宴上退下，此刻恭敬地向慕容念稟了探查的結(jié)果。慕容念卻無心聆聽。略略聽了一半便擺手作罷，轉(zhuǎn)而繼續(xù)將心思全然投向了慕容素。

    “昏迷不醒，卻脈象無恙？”預(yù)感得出事情并不簡單，慕容梓攔了如歌了解緣由始末，剛聽完便蹙起眉，“莫非中了毒？”

    這一種可能剛一提出，整個內(nèi)殿都剎時安靜了。

    一直隱在暗處的李復(fù)瑾心下一動，突然有了某種預(yù)感。

    “莫鈺！”打破沉寂的是外殿的一聲急喚，“你去了哪里？可終于回來了！你知不知道……”

    熟悉的名字乍一入耳，慕容念拗緊了眉，“他還敢回來?！?/br>
    慕容梓心頭一凝。慕容念素來最惡擅離職守，這時歸來，恐怕責(zé)懲不可避免。

    ·

    少年垂手跪立在殿外，背脊僵而筆直。

    身側(cè)時常有人行過，他熟視無睹，如一尊石像巍然不動。

    許久，內(nèi)殿的殿門終于嵌開。行著輕裹的女子漫步而來，負(fù)手立于少年身前。

    “你先起來?！?/br>
    莫鈺沒有動。目光默默垂落于膝前一寸的位置，衣上仿佛還卷著淡淡的煙氣。

    嘆了口氣，慕容梓又道：“你去了哪里？”

    黑眸微動了動，他張了張口，“追刺客?！?/br>
    雙瞳半垂，他平靜而述，回憶著此前的印象。

    沒想到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

    本以為帝王壽宴，華靡盛典，守衛(wèi)也必然嚴(yán)苛重重。就是此念令他一時倏忽，所以他才擅自離席，只身攀往外宮的殿宇。

    從高處將宴上的變故盡收眼底，本已趕往現(xiàn)場，可剛一啟步，猛地發(fā)覺一道影子從遠(yuǎn)處掠過。那道身影掠得飛快，卻分明是趕往宮外的方向。

    此時除卻守城禁衛(wèi)，宮內(nèi)眾人皆在宴上，趕往宮外的……能是何人？

    不假思索地追上去，交手了近十余招才勉強抑住來者。卻猝不及防憑空飛來的幾道暗針。他為了避針不慎松了力道，立時刺鼻的煙霧散開。待煙霧散去，人影早已不見了。

    再趕到宴席，群臣已散，場中落花碎盞一片狼藉。聽路過的宮人說公主出了事，他這才匆匆趕回了寢殿。

    靜靜聽他述說經(jīng)歷的細(xì)節(jié)，慕容梓淡淡審視著掌心那幾根細(xì)如牛毛的銀針，許久不曾發(fā)言。

    “平州的青鋒針?！北孀R出利物的來歷，她啟開一個木匣，擺手將銀針和飛刀丟在一起，“你說那人可同你過上十余招？”

    “是?！?/br>
    “不可能是宮里的人。”她很快得出結(jié)論。

    宮內(nèi)萬人，除非顧統(tǒng)領(lǐng)，無人可憑十余招同莫鈺相敵。尤其是這青鋒針，軟綿細(xì)小，若非內(nèi)力勁烈，非常人所隨意而控。

    莫鈺沒有說話。黯眸微閃，似乎想說什么，唇輕動了動又停住了。

    “你在懷疑那個李復(fù)瑾？”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慕容梓決然回駁了他的想法，“不可能是他，他一直在宴席上，中間雖離過席，可時間不對。更何況，是他救了素素?！?/br>
    莫鈺沉默了。

    “起來吧。”放下了心中隱隱的疑慮，她微微嘆，“素素不知何因一直昏迷，事已至此，你跪在這里也無計可施?；适迕慊氐詈蠹赐沂∵^，你去靜一靜?！?/br>
    頎長的身形稍頓一下，卻絲毫不意外。本就是他責(zé)任有失，以陛下的行事，此令已萬分優(yōu)容，絕非重責(zé)。

    可說不清心底隱隱的猶豫，一貫無波的眉宇終于隱出憂色，“她……”

    “你放心?！敝念檻]，慕容梓微微蹙了眉，“素素……不會有事。”

    ·

    夜很靜。

    灰云陰沉，月輝靡靡。寬闊的苑場中空無一人，尚有殘破的宮燈映著零散的狼藉，半刻前的華盛恍如隔世。

    空寂的宮苑中，一個腳步逐漸走近，漫漫行至場臺邊緣，左右徘徊。他似乎在尋著什么，步子邁得小而慢，無數(shù)殘花碎羽碾在足下，如摻了沙的細(xì)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