罵一聲。

    本就不喜人多，現(xiàn)在這場面簡直要了她的命。偏偏一只握著話筒的手還好死不死塞到她眼前：“同學(xué)請問你跟昨晚自殺的女生是同班嗎？同學(xué)，同學(xué)請你說兩句吧！”

    李輕舟怒喝：“不知道！滾！”

    這一聲仿佛也帶動了周遭學(xué)生的情緒，旁邊有個男生罵罵咧咧直接動起手來：“拍拍拍，拍你媽逼啊！神經(jīng)病！信不信老子出了這片地兒把你揪出來打得滿地找牙?。俊?/br>
    紀(jì)寒憋了口氣，抬高音量：“也甭管哪個班的了，是爺們兒就護著點兒身邊的女生都聽見沒！”

    李輕舟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你光說別人了——錢江雪呢！”

    紀(jì)寒大驚：“臥槽？”

    本該跟他身后來著啊，還讓她抓著他衣服別松手來著。他努力抻著腦袋找了一圈，看到某處不由松了口氣：“前面！前面！果凍，她在你前面！”

    往外沒有圈子中間那么擠了，至少能從剛剛半分鐘挪一步的狀態(tài)改善到半分鐘挪三步。李輕舟踮腳看了眼，她跟錢江雪隔了也就平時一步遠的距離，可這中間卻擠了有五六個人。

    “她快出去了?！蹦匠o叮囑說，“你先顧好你自己?！?/br>
    不顧自己顧別人才能忽略掉人多帶給她的煩躁情緒?。?/br>
    “我討厭這么多人！”

    “那就閉上眼睛我?guī)阕摺！蹦匠o安慰說，“馬上就好了。”

    李輕舟嘟囔了句“那還是可以聽見聲音啊”，但還是乖乖閉上眼睛。反正沖現(xiàn)在人擠人的現(xiàn)狀來看，也不用擔(dān)心會有那個讓人摔倒的空間。

    “同學(xué)請問你們班級有沒有受陳年欺凌的女生呢她們現(xiàn)在情況怎么樣是已經(jīng)轉(zhuǎn)學(xué)去了別的地方還是在家修養(yǎng)呢同學(xué)請你說兩句吧！”前方舉著話筒的女人嘴快猶如機關(guān)槍，突突突一刻不停一口氣問出三四個問題。

    聽到慕朝辭“嘖”了一聲，李輕舟睜開眼睛往聲音方向看去，發(fā)現(xiàn)被那女人抓著問話的，正是錢江雪。

    她臉色慘白，大抵是想到了李嫣然，眼神不住地躲開鏡頭，唇間一片哆嗦：“對不起我不知道?！?/br>
    “怎么會不知道呢既然是一個學(xué)?？倳傈c什么的說什么都可以總之麻煩你說點什么吧同學(xué)！”

    “對不起我不知道……”

    “那么請問你們學(xué)校像陳年一樣借裙帶關(guān)系任職的老師有多少呢對于學(xué)校出了一個十惡不赦的強|jian犯又有什么看法呢說句話吧同學(xué)！”

    錢江雪眼眶泛紅：“對不起我——”

    “她說了她不知道你是聾了嗎？”李輕舟伸手攔下恨不得塞進錢江雪嘴里的話筒，正要說一聲“滾開”，卻被那女人順勢把話筒塞到她嘴邊來——

    “這位同學(xué)你來說兩句吧！說什么都可以！”

    李輕舟：“……”

    后面紀(jì)寒已經(jīng)擠過來了，嚷嚷了句“警察來了老子勸你們趕緊走”就護著錢江雪繼續(xù)往外圍前進。

    而她這邊，話筒隨著人潮涌動一下一下往她下巴上杵，對面的女人還在嘰里呱啦問些智障問題。

    慕朝辭一邊護著她，一邊把旁邊對著她的攝像機往旁邊推，嘴里不斷說著：“讓一讓謝謝?！?/br>
    謝謝？

    李輕舟輕嗤。

    從頭到尾他們做錯了什么要被這樣咄咄相逼。

    她猛然抓過話筒，清聲道：“行吧既然你想聽那我就說兩句?！?/br>
    周遭甚至有一瞬間的靜止。

    眼前一片閃光燈明明滅滅，李輕舟煩躁地抬手扯掉腦袋上兜著的帽子。她唇角掀起一抹看似和善笑，正要張口罵個驚天動地，卻不經(jīng)意間看到慕朝辭正偏頭直直望著她。

    他面上掛著一絲絲無奈，但眼底卻映刻著偏愛與縱容。

    心底忽然漾開一汪清泉一樣，一下覆滅了她心間大部分隱忍許久的怒火。

    李輕舟頓了片刻，最后淡淡說：“我有心臟病，你們這些舉著話筒扛著攝像機的傻逼玩意兒們再他媽擠我，我可就要碰瓷了?！?/br>
    ☆、第七十五章

    “你真這樣說啊哈哈哈哈哈——”電話那邊傳來琴佅顛狂的笑聲，“等下我去刷微博看看有沒有人把你這段拍下來——萬一就這么火了呢！”

    “怎么可能?！?/br>
    她在床上滾了半圈換了個姿勢，沉默了有一會兒，在琴佅以為是手機壞掉一直“喂”個不停時，這才低聲說：“麥麥，我看了那個女生的臨終書?！?/br>
    雖然原貼已經(jīng)被刪，但微博上截圖比比皆是。

    其實看完了就知道之前紀(jì)寒那番話明顯沒有說完。他說那個女孩子“洋洋灑灑寫了有三千字控訴那人渣還有學(xué)校還有——”

    還有將這件事公諸于眾的那個人。

    換句話說，她也算是半個兇手。

    “你別想那么多?！鼻賮险f，“她只是一時沒想通——其實再過一段時間她可能就會明白，在這整件事里，她們唯一做錯的只有沒能立即采取手段保護自己?！?/br>
    也可能，她在無比絕望地選擇了斷自己生命的時候，身邊沒有那么一個人去緊緊抓住她的手。

    李輕舟掛掉電話看了眼時間——晚十點四十八分。

    昏昏欲睡，但躺了一會兒又睡不著。

    通常來說，這時間還早。

    最起碼按照平時她此時應(yīng)該還趴在桌上溫書，或者奮筆疾書晚上沒做完的作業(yè)。

    手機“叮咚”提示收到一條短信——

    【慕朝辭：明天想吃什么？】

    李輕舟：“……”

    明明說了不過去了吧，那家伙是把她的話當(dāng)成耳邊風(fēng)了嗎？

    下午在慕朝辭家里訂正了一下午的期中考試卷，最變態(tài)的是那家伙專門抓了她最薄弱的物理不肯放手，竟然還自出了二十道大題讓她當(dāng)場做完。

    受夠了，真的。

    所以晚上六點多鐘被李江陵喊回家吃飯的時候，她對慕朝辭說近二十天內(nèi)我不想再來你家。

    然而男生只是捧著她臉頰印了下她的嘴唇說沒關(guān)系我可以到你家去。

    李輕舟索性直接撥過電話，對方幾乎是立刻接起，伴隨著一陣窸窸窣窣的摩擦聲。

    “……什么聲音？”

    “啊我在擦頭發(fā)，剛洗完澡?！蹦匠o又問，“明天吃什么？我等下把菜單給來做飯的阿姨?！?/br>
    李輕舟翻個身把自己埋進枕頭里，聲音顯得有點沉悶：“我說了不過去?！?/br>
    那邊輕笑一聲：“就因為下午我讓你做了那幾道題？”

    “二十道?！彼龔娬{(diào)。

    “可是你現(xiàn)在的成績就物理——”

    “不聽不聽王八念經(jīng)。”

    “……”

    慕朝辭沉默了下，些許無奈：“就算是王八念經(jīng)我也得說——你不是說想跟我念同一所大學(xué)的嗎？”

    “我沒那么說。”李輕舟矢口否認。

    “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