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奪回了他的尸首之后,便命人將他的首級縫回到他的脖子上。 軍營里的將士們沒學過女工,卻把這事做得極好,頭顱和脖子對得整整齊齊,不歪也不斜。 但脖子上那一圈縫合的痕跡卻有些猙獰,觸目驚心,于是便有人在許謙文的脖子上纏了一圈白紗,遮住這樣慘痛的傷疤。 乍一看上去,便當真像是一具完好無損的身軀一般,仿佛這樣的身軀里仍舊住著那明朗如陽的靈魂,下一個瞬間,便能睜眼醒來,朝她哈哈一笑。 柏氿將手里的布巾浸入水盆里,盆里的水很涼,觸到肌膚上,刀割一般的疼。 柏氿卻仿佛沒有知覺一般,臉色不變,眸色也不變,靜靜的洗著手里那一塊布巾,擰干了水,隨后朝帳子里的下人們道:“都出去?!?/br> 她要給他,凈身。 下人們躬身出了帳子,有風蕩進來,引得桌上燭火微微一搖,光暈搖曳著映在許謙文的眉目上,柏氿眼底的眸光不由隨之淺淺一晃。 眉如刀鋒,目若朝陽。 她記得初見時,他從馬下灰頭土臉的鉆出來,一身狼狽,眸光卻很燦爛。 ……兄臺,你的身手倒是不錯,沒有被我的馬驚著吧? 或許她到底還是個不祥之人,初見不過一剎,她安然無恙,他卻受了一身的傷。 柏氿垂眸,執(zhí)著布巾緩緩撫過許謙文的眉目,撫過他的鼻梁,還有那一雙失了血色的唇。撫至頸上時,她微微一頓,終是略過了那一處被白紗遮掩的致命傷口,伸手解下士兵們?yōu)樗咨系睦溆茶F衣。 這鐵衣很沉,她拿起來的時候稍有些吃力,但是對于他這個人來說,想來是不在話下的吧。 柏氿這般想著,緩緩解開了許謙文的衣襟,隨后,眸光一震。 他的頭顱保存得很好,身體卻是異常的殘破。 這副身體曾被戎主吊在高臺之上,受萬人鞭笞,每一鞭,都透著咬牙切齒的恨,皮開rou綻深可見骨,卻沒有血,只有當初戎軍朝他砸來的碎石和塵土。 這副身體上,只怕沒有任何一處的皮膚是完好的。 柏氿攥緊了手里的布巾,咬住牙關忽然便下不去手。 ……許謙文,我滅了整個西戎二十四寨,怎么樣,很厲害吧。以后不會再有戎蠻之族侵擾你的許國子民了。許國的土地比原來大了整整一倍,九泉之下,你應該會很高興的吧。 ……但是,為什么我分明已經(jīng)滅了西戎,可我心里的憤怒卻遠遠沒有消逝哪怕一分一毫? ……許謙文,你把你的許國全部丟給我,自己一個人躲到九泉之下逍遙快活,你還真是卑鄙無恥。 ……你這么卑鄙無恥還想在下輩子見到我,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如果下輩子你真的不幸遇見了我,那我一定要把你打得再也沒臉出門見人。 縱使心底千般思緒,奈何生死隔兩岸,再難傳遞。 柏氿抿唇忍下眼底滿溢的濕潤,又洗了洗布巾,擰干了才一點一點開始擦拭起他的身體。 為了擦干凈他那些傷口里嵌進去的碎石和泥巴,柏氿接連換了十盆水。 她用的是雪融化之后的雪水,因為擔心許謙文的尸體接觸了過高的溫度之后便會開始腐爛發(fā)臭,所以就沒有命人燒水。 雪水很涼,凍得她雙手通紅。 柏氿卻不覺得疼。起先是硬忍著這樣刀割般的寒冷,后來漸漸的便沒了知覺,再后來,柏氿想換一盆水,才端起了盆子,手里卻沒了力道。 那水盆哐當一下砸在地上,污水潑了一灘。 柏氿蹲下身來想去撿,卻忽然被人抓住了雙手。 那人的手掌很暖,仿佛春陽之下的挺拔松柏。 九千策聽見了聲響,便從帳外奔進來,捂著她的手,道:“剩下的交給我?!?/br> 柏氿聞聲緩緩抬頭,看見他那樣冷峻深沉的面容,她眼底忍了許久的淚不知為何忽然滴落下來,“師兄……”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九千策卻像是已然明白了一般,扣住她的腦袋按在他的肩膀上,“我是死過一次的人,所以生死簿上不會有我的名字,黑白無常找不到我?!?/br> ……所以,不論白木的詛咒是真是假,都沒有關系。 柏氿的睫毛微微一顫,又聽他道:“就算許謙文沒有遇見你,他的選擇也不會變。這個人從小就崇拜狄成周大將軍,立志要成為狄成周第二。所以,他的結(jié)局是他的性格造成的,不是你的錯。” 狄成周,大蒼帝國的開國大將軍,功高震主,后來被jian人陷害,死在邊疆的戰(zhàn)場上,暴尸三日,死了還被人鞭尸?,F(xiàn)在連他的墳都找不到。 ……許謙文,你這個傻子! 柏氿的手被九千策暖得漸漸恢復了一些知覺,她緩緩站起來,一點一點握緊了拳,心底仍有怒意滔天,又聽帳外有將士來報:“郡主,宣王詔令,急招郡主回宮!” 柏氿聞言朝帳外走去。帳外,來報的將士單膝跪地,手中平托一枚黃金羽令,在午陽之下微泛寒光。 第十三道詔令。 柏氿從這黃金羽令上收回了目光,負手淡淡問道:“邢元正何在?” 立刻便有將士將那被五花大綁起來的邢元正拎到柏氿面前。 柏氿拔掉塞在他嘴巴里的布團,邢元正還沒來得及咳嗽,她便迅速扣住他的喉嚨,沒讓他出聲。 柏氿看著這年邁的大司徒,眼神很涼,聲音很靜,“聽說,當年蕭家的案子,您也有份?” 不等他回答,她眼底刀芒忽地一閃,仿佛最冷銳森涼的笑意,“甚好?!?/br> 邢元正聽得心里一驚,未及反應卻覺口中一涼,隨后便有一截血淋淋的舌頭掉在蒼白雪地里。 白的耀眼,紅的驚心。 柏氿割掉了邢元正的舌頭,漠然站起身來,一字一句的吩咐道:“來人,將這截舌頭蒸熟了,給宣王送去。” ……許謙文,你一個人待在黃泉邊上挺無聊的吧,我這就把許國王室送下來,跟你團聚。 ☆、第144章 月升 許宣王三十一年初秋,郡主夜柏謀反。 這是一場從邊疆一直蔓延到許都王宮的戰(zhàn)火。 這是一場涉及了所有許國子民的動亂。 動亂的開始,是那金秋的朔月宴上,許宣王收到了一只從西戎寄來的,香噴噴的人舌頭。 起初世人沒想明白郡主夜柏此舉的用意何在,后來有史官猜測,郡主大約是借此譏諷許宣王聽信讒言,不辨忠jian吧。 宣王收到人舌之后,當場大怒,立刻派了一支軍隊前去平反。這軍隊才出了許都城,尚未見到夜柏郡主,卻是先遇上了城外暴起的叛民。 戰(zhàn)神冤死,民怨沸騰,又有威名赫赫的夜柏郡主相助,不出幾日,舉國謀反。 夜柏郡主說了,不需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