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是你故意安排的么？”

    白木王瞪大了眼睛，眼角幾近撕裂。

    柏氿緩緩蹲下身來，就著他的衣襟擦了擦了染血的手，“因?yàn)椴粫心膫€(gè)刺客愚蠢到在接近目標(biāo)之前，就大喊一聲‘受死吧’來暴露自己的行跡?！?/br>
    白木王一僵，氣得咽了氣。

    柏氿淡漠起身，踏過滿地血河行到殿外。

    黃昏如血，有左右手下押著祝女帶到她面前。

    祝女的黑面紗掉下來，露出她風(fēng)韻猶存的面容，面容上的神情卻很猙獰，說出口的話也有些混亂，“我算的卦不會有錯(cuò)！你今日一定會死！你方才就應(yīng)該死了！替白木王擋刀死的！”

    “哦？是么？”柏氿看著祝女，眸光很淡，“二十一天前，你在王宮里不小心摔了一跤，摔破了膝蓋，疼得厲害，站不起來。有一位好心的宮女路過，將你扶起來了吧?！?/br>
    祝女臉色一白，柏氿涼涼的笑了笑，“那個(gè)宮女啊，是我特意挑了眉眼俊俏的少年扮成女子混進(jìn)來的?！?/br>
    卜女官終其一生不可與男性接觸，否則圣潔不再，卜出來的卦，便會出錯(cuò)。

    柏氿唇角的笑意漸漸有些憐憫，“你們這些人，太相信預(yù)言。滿心以為自己提前知道了結(jié)局，就能萬事無憂一帆風(fēng)順。但你們可曾想過，這預(yù)言里的結(jié)局，或許只是另一個(gè)大結(jié)局當(dāng)中的一小部分呢？人生啊……長得很呢……”

    祝女微微顫了顫，柏氿收起笑容捏住她的下巴，“現(xiàn)在，告訴我，白木秘術(shù)，究竟是什么？”

    ==

    天圣帝十四年初春，白木滅。

    千陽國的國土面積又大了一些，放眼諸侯各國，除了那一直在開疆?dāng)U土的澤國之外，再無其他國家能與之抗衡。

    這一天下了一些小雪。雖說是到了春天，那風(fēng)卻依舊冷得厲害。

    寒風(fēng)融雪，越發(fā)刺骨。

    柏氿站在殿外欄桿前，伸手接了一朵嫩白的小雪花。

    九千策從她身后走上來，將素白輕裘搭在她的肩膀。

    “還是什么也沒有問出來么？”柏氿看著空中寂靜的雪，沒有回頭。

    “是?！本徘Р叩?。

    “風(fēng)傾樓查不到，問遍了白木上上下下的人，也都說不知道……”柏氿微嘆，“師兄，澤太妃說的白木秘術(shù)，大概是假的吧?！?/br>
    那一日吊橋?qū)χ?，樂正萱見她不肯合作，便在情急之下捏造出這所謂的詛咒，亂了她的理智，逼她出手拔刀，為的，就是讓她，死在她的手上。

    她知道她一定會相信這所謂的詛咒。

    因?yàn)樗V定了她不敢拿殷瑢的命去冒險(xiǎn)。

    就算她日后查出來根本就沒有什么詛咒，但那時(shí)木早已成舟。

    回不去了。

    如此聰慧而決絕，到底是殷瑢的生母，情急之下的三言兩語，便成就了今日解不開的局。

    細(xì)雪落在大理石砌成的欄桿上，涼意透骨。

    柏氿握緊這樣冰冷的欄桿，又想起樂正萱濺到她手上的血，如此guntang，仿佛要將她的整個(gè)手掌都腐蝕融化一般。

    柏氿咬牙低下了頭，烏黑發(fā)梢遮住她潤光微起的眼睛。

    “師兄，”她道，“如果那天我再冷靜一點(diǎn)……樂正萱或許就不會死，他們母子或許還可以……”

    或許還可以在一切都終了之后，享一享天倫。

    通透水珠滴在她的手背上，一顆又一顆。

    “殷瑢他雖然從來都不說，但是他心里一定是很渴望能夠與他母親和好的……我看過他的那枚世子玉牌，上面的圖案和字跡被磨得有一些淡，想來是因?yàn)樗麜r(shí)常將它攥在手心里……他明明那么……”

    那么的渴望，那樣的天倫，卻全部毀在她的手里。

    柏氿攥著欄桿，骨節(jié)泛起青白之色，“那天我只要再等不到半刻，他就會趕到……可是他卻連他母親的最后一面都沒有見到……如果那天我不拔刀，樂正萱或許就不會死……”

    木已成舟，只剩無盡追悔，沉淀在時(shí)間的長河里，越是追憶，越是悔恨。

    春風(fēng)料峭，寒進(jìn)心底。

    柏氿咬牙，聲音被壓得很低，仿佛只有這樣才能竭力忍下那止不住的哽咽。

    “我這樣的人……怎么配跟他在一起……”

    九千策一直沉默聽著沒有說話。

    霜雪凝結(jié)在紅梅枝頭，將那嫣紅的色彩覆上一層剔透晶瑩。

    九千策覆上柏氿那緊握著欄桿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緩緩掰開，暖在他的掌心里。

    柏氿一怔，他又?jǐn)堖^她的腦袋，將她的額頭按到他的肩膀上。

    “你做得很好，”她聽見他說，“一直做得很好?！?/br>
    頓了頓，隨后又道：“哭吧，這里沒人能看得見?！?/br>
    他的懷抱像松香一般，優(yōu)雅而干凈。柏氿眼底猛地一澀，眼前忽然閃過那一日殷瑢獨(dú)自負(fù)手站在對崖時(shí)的場景。

    那么森涼，那么寂寞。

    他若是覺得累了，又應(yīng)該找誰去依靠？

    柏氿抿了抿唇，按住九千策的肩膀，緩慢而堅(jiān)定的，一點(diǎn)一點(diǎn)將他推開。

    她一個(gè)人的罪。

    她一個(gè)人擔(dān)。

    依靠，她不配有。

    雪落無聲，寂寞了歲月。

    柏氿轉(zhuǎn)身牽著九千策的手腕笑哈哈的往前走，“最近剛剛吞并了白木，有好多事情要處理，什么劃郡縣啊改地名啊換商幣啊的……朝里大臣們的折子快堆成山了，咱們還是別在這里偷懶的好，否則今晚又該睡不了覺咯?！?/br>
    她微微仰著頭，唇角上翹，笑音明亮如鈴，眼底波瀾冰封在沉沉的墨色里。

    無人見。

    春去冬來又見雪，大雪滿都城。

    一晃，五年。

    這五年，柏氿一邊忙著處理政務(wù)，一邊忙著征戰(zhàn)沙場，鮮少有空閑的時(shí)候，殷瑢也好不了多少。

    二人都忙瘋了頭，本就沒有什么見面的機(jī)會。柏氿又刻意回避著不見殷瑢，鮮少與他一道出席別國的宴請，五年間二人見面的次數(shù)一只手掌都能數(shù)得過來。

    偶爾也會遇到幾個(gè)極個(gè)別推脫不掉的邀請，免不了要與殷瑢打個(gè)照面，見了面，他道一句侯爺，她敬一句成王，席上要端著兩國元首的架子客套寒暄，等散了席之后便又是匆匆分離。

    見不到面的日子里，殷瑢的來信卻很多。

    步生嬌生產(chǎn)的時(shí)候，他來信說：“最近誥京很暖和，有幾只燕子在我寢殿的屋角里筑了巢。宮人想去搗，被我攔下來。我覺得這小巢筑得挺精致，想留著與你一起看看，你應(yīng)該也會喜歡的……”

    這樣無用的話寫了滿滿好幾頁紙，直到最后一頁的最后一小段才舍得費(fèi)一費(fèi)筆墨提到步生嬌生產(chǎn)的事。

    “步生嬌生產(chǎn)得很順利，是個(gè)女兒，母女平安，取名殷玥。十三快喜瘋了，滿屋子的亂竄。宮里的人也很高興。殷玥滿月的時(shí)候，十三替她辦了場滿月酒，排場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