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防被人從背后一把拉住了手臂。她有些驚訝，回頭望去，正好撞入了一雙溫柔的眼睛。在那晴空般的湛藍(lán)中，她看見情感的波動，水紋的蕩漾，充滿了一片深情。她不禁愣住了，有些回不過神來，自從弗雷德失憶后，便再也沒有看到過這樣情深意重的眼神。

    司機(jī)見她愣在原地，不禁拉開車窗，問道，“你上不上？”

    被這么一叫，她突然清醒了，自己這是在發(fā)什么呆，還趕著去火車站和魯?shù)婪蚝徒飧鎰e。

    “我上?！蔽⑽ⅰ?/br>
    “她不上。”弗雷德。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

    司機(jī)不悅地皺起了眉頭。

    “弗雷德，你答應(yīng)等我一個小時?！?/br>
    “我反悔了?！彼f得理直氣壯。

    “不可以反悔。我真的有急事要做?！闭f著，她準(zhǔn)備收傘跨上車的臺階。

    弗雷德也不屁話，索性從背后將她一把牢牢地抱住，她的手一松，雨傘頓時滾到了地上。

    司機(jī)的臉上頓時露出了了然的神情，一對小兒女鬧情緒呢。他不再多問，刷的一聲拉上了車門，電車開走了。

    他又來破壞她的好事，林微微氣壞了，可偏偏怎么都掙脫不開他的懷抱。

    “弗雷德！”她氣急敗壞地叫道。

    “林微微！”他不甘示弱。

    “咦，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好吧，這個不是重點(diǎn)，“你到底想干什么？”

    “要一個答案?！?/br>
    “等一個小時再問不行嗎？”

    “不行?！彼f的斬釘截鐵。

    “那你趕快問?！毕乱话嘬?0分鐘后來，不知道還趕不趕得上。

    正這么想著，就聽見他在自己的耳邊問道，一字一句都說

    得很慢，“魯?shù)婪蚝臀遥銜x誰？”

    這個問題令人她怔忡當(dāng)場，很久很久以前，當(dāng)她還是簡妮的時候，他也問過。沒想到時隔多年，在不同的情況下，再度被他重新提及。

    她停住了掙扎，不由自主地回頭望向他。他的眼睛很藍(lán)很深，仿佛沒有盡頭，看不透他心底的想法，她不知該如何反應(yīng)，只是無措。不知道因?yàn)槭强諝庵械那謇?，還是因?yàn)樗沫h(huán)抱，竟讓她無法抑制地顫抖起來。

    魯?shù)婪蚝透ダ椎?，她不是已?jīng)做出了決定？

    他收緊了手，提醒她，自己還在等她的一個回答。四周只剩下了風(fēng)雨聲，落在樹葉上，發(fā)出沙沙聲，扣進(jìn)了兩人的心頭。

    “選誰？”她深深呼吸了一下，回頭看他，整整神態(tài)，道，“你真的想知道嗎？”

    他點(diǎn)頭。

    林微微扯動了唇角，露出一個笑，“想知道，就先送我去火車站?！?/br>
    聞言，他的手臂一僵，不由自主地?cái)€起了眉峰?；疖囌旧嫌恤?shù)婪?，而這里有他弗雷德，魯?shù)婪蚝退?，顯然，她還是選了前者。

    四目相觸，此情此景似曾相識，他的心中一亮，腦中頓時閃現(xiàn)出一個熟悉的片段。他看見頹廢的自己坐在床邊，手指緊緊地捏著電話，吼著同樣的一句話。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他在盛怒之下，做了一個殘忍的決定，一個讓自己懊惱到死的決定。他想方設(shè)法拿到魯?shù)婪虻暮灻７滤墓P記，寫信寄信出去，然后在心底森冷地發(fā)誓，簡妮，你會為自己愚昧的執(zhí)著付出代價(jià)的……所有支離破碎的片段一幕幕重組了起來，走馬觀花般地在他眼前上演?；诤蕖⑿耐?、無助、驚詫，各種感情交織在一起，瞬間襲擊了他，在掀起一陣狂風(fēng)驚浪之后，最終歸為平靜。

    深呼吸了下，平復(fù)起伏的心情，當(dāng)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心底的疑惑已經(jīng)退去，只剩下一片透徹。同樣的錯誤，他不會讓自己再犯第二次！

    見他松了手，林微微急忙轉(zhuǎn)身，防備地退后一步，和他拉開距離。只見他望向自己的目光中閃過復(fù)雜的神情，瞬息萬變，惱怒、不甘、失望、苦澀、還有無奈，交織在一起，掀起了一股巨浪。以為他要發(fā)怒，可沒想到他只是抿住了嘴唇，深深地望向她，那目光深沉得像無底深淵，幾乎要將她吞沒。

    “好?！背龊跻饬系?，他答應(yīng)了她的要求，將所有不悅壓下去，微笑著做了個請的動作。

    看見他的笑容，她的笑僵在臉上，一時只覺得背后涼颼颼，突然覺得自己還是坐電車去比較靠得住。

    不過，弗雷德可沒給她反悔的機(jī)會，抓住她的手臂，往自己的停車點(diǎn)走去。

    “幾點(diǎn)的火車？”他問。

    “9點(diǎn)?！?/br>
    他不動聲色地瞄了眼手表，8點(diǎn)30，還有30分鐘。他挑了挑眉頭，不疾不徐地發(fā)動汽車引擎。

    “唉，你能不能開快一點(diǎn)?！?/br>
    “盡量?！?/br>
    “那輛車那么慢，快超車啊?！?/br>
    “我是警察，難道你要我知法犯法？”

    ……

    橫馬路上有一輛有軌電車開過來，如果踩個油門也就過去了，可弗雷德偏就一個剎車，車子停了下來。電車緩緩駛過，擋住了他們的去路，開不過去，于是，只能等。

    “你是故意的?！?/br>
    他聳肩，不置可否。

    氣得牙癢癢，恨不得就把他踢下車，自己開過去得了。她等的心急如焚，他卻鎮(zhèn)定自若。

    那輛該死的電車終于以龜速開過，轉(zhuǎn)頭看見她咬牙切齒的臉，他笑著拍了下她的手背，道，“不用擔(dān)心，還有時間?！?/br>
    沒有手表，她只能相信他。好不容易到了火車站，跑進(jìn)去一看差點(diǎn)沒吐血，大廳里的鐘清清楚楚地指在9點(diǎn)14分上。

    林微微心一沉，來不及找他算賬，隨便拉了個工作人員問清站臺后，問，“去烏克蘭哈爾科夫的火車開了嗎？”

    “還沒有。”

    她喜上眉梢，拉住他又問，“幾號車站。”

    “9號。”

    來不及道謝，她轉(zhuǎn)身就跑。弗雷德在后面把他們的對話聽的一清二楚，他臉上的笑容一斂，問，“不是9點(diǎn)開車嗎？”

    “誤點(diǎn)15分鐘。”

    “還有一分鐘！”弗雷德咒了句該死，便將那個列車員莫名其妙地扔在了原地。

    林微微一口氣跑上站臺，因?yàn)榛疖嚳煲_了，站臺上站滿了送行的人。一眼望去黑壓壓的都是金發(fā)碧眼的西方人，根本認(rèn)不出誰是誰。她一看頓時急了，不能怪魯?shù)婪蛘也坏剿?，眾里尋他千百度啊，要從五千多玫瑰花中找出屬于她的那一朵，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br>
    年輕的戰(zhàn)士們已經(jīng)全部上了火車，列車員在收階梯，吹響了哨子，送行的親屬不得不后退，火車即將開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