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中原，誰要受那鳥氣?！?/br>
    “春兒，你要喝茶嗎？”花芫笑意殷切地轉(zhuǎn)了話題。

    顧春瞇眼輕笑：“方才我就一直在想，小師姐今日如此狗腿，必有所圖?！?/br>
    花芫雖才十三四歲，卻是打小就在濟(jì)世堂跟著師父習(xí)醫(yī)的，比顧春這個半調(diào)子庸醫(yī)還要早幾年行拜師禮，因此顧春只能照師門規(guī)矩，尊稱她一聲“小師姐”。

    “嘿嘿嘿，春兒啊，你是明日就同大師兄一道回本寨么？”花芫在她身旁蹲下，右肘撐在她的腿上，rou乎乎的小手團(tuán)作一坨，支著下巴笑瞇了眼。

    顧春垂首拍拍她的頭頂，笑得很是嫌棄：“磨磨唧唧真不像你，有話直說，不然我可走了。還得上渡口瞧瞧師父的貨到?jīng)]到呢！”

    兩日后是本寨春祭茶神的大典，團(tuán)山葉家的家主葉遜，也就是她倆的師父，月余前訂了一些翊州當(dāng)?shù)靥赜械奶枪↑c(diǎn)，說是給山上的小孩子們在祭典上圖個熱鬧。

    葉遜此刻正忙著帶幾個得力弟子在團(tuán)山的十幾個副寨見走村串鄉(xiāng)地義診，實在騰不出空下山，便讓整個本寨最閑的顧春來接。哪知那運(yùn)貨的船卻逾期數(shù)日未歸，顧春才只好借宿在濟(jì)世堂的客房，每日勤跑渡口打望。

    “先別走先別走，”花芫的小圓臉上笑意愈發(fā)諂媚，在她胳臂上蹭來蹭去，“你鬼點(diǎn)子最多了，幫我想想看有沒有法子能說通師父，讓我還是回本寨去吧……”

    團(tuán)山四大族的私塾及各種啟蒙學(xué)堂均設(shè)在山上的本寨，花芫自幼也是在團(tuán)山上野放長大的孩子，這一年多來待在這屏城的濟(jì)世堂醫(yī)館，想來還是覺得山上自在。

    困倦又起的顧春忍不住呵欠連天，笑意含混地抬手輕點(diǎn)她的額心，逗小貓兒似的：“小師姐若當(dāng)真想回本寨，學(xué)我棄醫(yī)從文即可?！?/br>
    花芫聞言嗤笑出聲，仰起小臉藐視她：“寫小話本子也算從文哪？聽說還本本撲街……嘖嘖，多大臉敢說自己‘從文’？”

    顧春入師門啟蒙稍晚，于岐黃之道上天分不高又無太大興趣。去年在機(jī)緣巧合之下開始寫話本子，向屏城的青蓮書坊供稿，雖不算暢銷，但多少還能掙個仨瓜倆棗的潤筆費(fèi)。

    她師父從來是個萬事不強(qiáng)求的人，就由得她自行折騰，只讓她偶爾幫著師門做些跑腿打雜的應(yīng)手。

    顧春被小姑娘這通嘲，才起的睡意頓時去了小半，正要笑著回嘴，卻聽頭上柜臺前傳來葉盛淮的聲音：“哎，不說顧春在這前頭嗎？”

    花芫一聽大師兄的聲音，忙站起來捋了捋身上衣衫，一臉嚴(yán)肅。

    柜臺約莫半人高，花芫小小的身軀立在那里也只高出柜臺小半個頭頂。而顧春坐在小圓矮凳上，外面的人若不是趴在柜臺上支著腦袋探進(jìn)來，輕易是瞧不見她的。

    顧春皺眉，抬頭應(yīng)了一聲：“在呢在呢?！?/br>
    葉盛淮果然撐在柜臺上探頭瞧進(jìn)來，先是被她脖子上纏的那一圈傷布驚得“嚯”了一聲，接著又想起什么似的：“那什么，晨間那位病人，你是怎么給人喂的藥？”

    “拿銀針制了他的xue道，然后捏著臉灌下去啊，”顧春白眼兮兮地撇嘴站起身來，“若是真給治死了，那也是你的藥不對，你若敢賴我……”

    花芫輕輕拉了她的衣角示意，可惜晚了一步，未盡之言僵在唇邊。

    當(dāng)顧春一站直身，就見葉盛淮身后立了個身著黑曜錦武袍的男子，懷抱長刀，面色共衣衫同黑。

    這人她晨間才在西院見過的，看裝束應(yīng)當(dāng)是那位病人的護(hù)衛(wèi)。

    當(dāng)時這人堅持要留在房內(nèi)看她用什么法子勸他家公子服藥，最后被她趕出去了。她那時就知道，若叫這人瞧見她用的什么法子……像眼下這般黑著臉怒目而視，只怕已算客氣至極了。

    “你竟敢對……我家公子！”黑袍男子咬牙，卻一時不知從哪一項開始問罪。

    用銀針制了xue道！還捏著臉灌藥！還咒人被治死了！

    若是平常，以上哪一樁都夠這姑娘吃不完兜著走的。

    顧春眼珠骨碌碌一轉(zhuǎn)，看這人并未拔刀相向，葉盛淮面上也并無什么焦灼之色，便放下心來，只對葉盛淮道：“又怎么了？”

    她自己雖是個已轉(zhuǎn)行的半調(diào)子庸醫(yī)，但葉盛淮做為濟(jì)世堂大師兄的醫(yī)術(shù)卻是不容置疑的。再說那人的癥狀也并非什么疑難雜癥，早上那碗湯藥下去，無論如何也該退熱了。

    葉盛淮撐在柜臺上與她面面相覷，仗著背后那黑袍男子看不見，便偷偷翻了個灑脫的白眼，這才清清嗓子道：“早上是不喝藥，此刻是不吃飯了?！?/br>
    “濟(jì)世堂是醫(yī)館，”顧春抬手指了指柜臺上方那“妙手回春”的牌匾，“還管人吃不吃飯？”

    黑袍男子聽怒了：“不吃飯怎么吃藥？”

    顧春被他囂張的態(tài)度激得也是心火狂旺，正要發(fā)飆，卻見葉盛淮遞了個眼色，輕輕搖頭?；ㄜ疽餐低吊谀_抬手輕拍了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撫。

    也是，此刻堂中還有這么多病人呢，不能鬧起來。

    “你給他開的方子是飯前服用還是飯后服用？”顧春忍住氣冷哼一聲，不再搭理那個沒禮貌的囂張黑袍，只對著葉盛淮問道。

    葉盛淮扶額：“……飯前?！?/br>
    “那不就結(jié)了？空腹還正好喝藥呢，找?guī)讉€人按住灌下去就行了。飯他愛吃不吃，沒聽說過醫(yī)館要管治病還得管長rou的。皇帝來了也是這理，不服憋著。”

    忿忿的顧春低聲對葉盛淮說完，轉(zhuǎn)身就要走。

    “在下一介武夫不會處事，先才魯莽得罪之處，還請姑娘雅量海涵，”那黑袍男子忽然出人意料地將長刀立于身側(cè)，單膝徐徐觸地，“我家……公子說，若姑娘不出現(xiàn)，他什么也不會吃的?！?/br>
    診堂內(nèi)候診的人們紛紛好奇又驚訝地朝這頭看過來。

    顧春大驚：“你你你……趕緊起來！我去，我去還不行嗎？”

    她長這么大，還是頭一回見到比她更會見風(fēng)使舵、能屈能伸的棟梁之才，真是不得不服。

    第三章

    顧春滿臉沒奈何地應(yīng)著那黑袍，卻不動聲色地在柜臺的遮擋下向花芫打了個手勢。

    始終閑散支肘撐在柜臺上的葉盛淮自是瞧得一清二楚。

    顧春、花芫、葉盛淮三人同出一門，經(jīng)年累月的默契自不待言。

    花芫垂眼看到顧春的手勢后，便不著痕跡地挪到一旁，悄無聲息地自柜臺下的暗屜里摸出一個小竹管子遞到顧春手里；與此同時，葉盛淮也立即回身去扶那黑袍護(hù)衛(wèi)，口中全是和氣調(diào)停之詞。

    顧春將小竹管子收進(jìn)袖中，這才苦著臉繞出來，對那黑袍男子碎碎嘆道：“走吧走吧，我也真是服氣了。行走江湖要講道理嘛，怎么橫不過別人就當(dāng)眾跪下呢？不像話?！?/br>
    兩人前后腳出了診堂往西院行去。

    若要當(dāng)真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