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了別的名字，心里有不是她的影子，又如何？

    封鎖法力記憶，隱瞞了那些真相，又怎樣？

    這不影響任何事情，這與她絲毫無關(guān)。她分明可以不顧一切地，喜歡著他。

    蒼蓮?fù)蝗徽玖似饋?，嚇了老板娘一跳?/br>
    “師尊——！我知道你沒走！”

    白衣少女沖出茶館，向著天際四方不顧一切地喊。

    “你能聽得見我說話吧？這百里京城的所有聲音，你都能聽見的吧？”

    街道上熙熙攘攘，可她擠開人流，跌跌撞撞。

    “對(duì)不起，師尊，蒼蓮知錯(cuò)了……蒼蓮不該傷你的心的…….”

    白衣少女一邊奔跑，一面聲嘶力竭。她跑過大街小巷，穿過每個(gè)可能的角落，拼命找尋著那個(gè)影子，不依不饒。

    行人奇怪地打量她，好似見著了一個(gè)瘋子。

    蒼蓮不管不顧，直到精疲力竭。

    最終她立在那里，深深吸氣?？蓽I水依然壓抑不住，肆意了眼眶。

    “你不要不管我了，你回來，我絕對(duì)不會(huì)再惹你生氣了。然后我們一起回巫山，永遠(yuǎn)都不分開了，好不好？”

    少女淚眼朦朧，對(duì)天喃喃。

    “我現(xiàn)在哭了，哭得很傷心的。你看我一眼，你來看我一眼啊……嗚…嗚…..”

    她的抽泣一聲一聲，讓那人的心一抽一抽，刻骨噬心。

    他什么都不怕，何事皆無懼。黑龍之軀頑強(qiáng)如鐵，即使萬(wàn)箭穿心，也不會(huì)覺得痛。可她一哭，他就怕了。她的眼淚一掉，他就受不了了。

    但他沒有出去，他依然隱著身形。

    因?yàn)樗呀?jīng)說好了，他已經(jīng)決定了，要放過她。

    “師尊——！你要是再不出來，我就去嫁給別人！永遠(yuǎn)不會(huì)回巫山！”

    長(zhǎng)時(shí)間的叫喊，使少女嗓音嘶啞?？伤栽诤八曀涣?。

    嫁給別人么……也好。暗處那人無聲苦笑，轉(zhuǎn)過了身。

    她會(huì)獲取自由，她能得到幸福，便怎樣都好?？倸w要強(qiáng)于，陪著一只兇獸吧。

    他再不愿聽，再不敢聽。

    他僅僅是邁步，向著遠(yuǎn)離少女的地方。

    “我要嫁給別人了！你聽見了沒有啊——！”

    蒼蓮扶著墻壁，她臉上的神情，不知是哭還是笑。

    胸口一物冰冰冷冷，那是她想送他的玉佩。那玉石明明貼得那么緊，那么牢?？蔀楹芜€是捂得不熱，化不開寒。

    “你出來！出來見我?。　?/br>
    她跌坐，然后用盡全身氣力，喚了最后一聲。

    “蒼鳶——！！”

    最后的呼喊，洶涌悲愴。

    有人背影一顫，落荒而逃。

    ☆、苦酒

    蒼鳶一直在走，腳步慌張。一襲黑衣穿過重重人海，掠經(jīng)紅塵過客無數(shù)。

    他不敢回頭，不敢停下。他怕自己一回頭，一停下，就會(huì)忍不住跑過去，一把抱住了她，然后再也不愿放下。

    直到一壺酒落入眼底，他邁入了那間酒館。

    黑龍閱歷萬(wàn)載，他知道這天上地下，有兩種東西能叫人忘卻。一是冥府孟婆湯，一口飲下，縱有三生三世，也要灰飛煙滅。二是人間美酒釀，入喉即化千愁，無需抹除記憶，一醉醒來便煩憂盡散。

    那店小二十分勤快，約莫一會(huì)兒，九大壺烈酒上桌，酒香濃郁撲鼻。酒水清冽在壺中蕩漾，壺身用紙糊著鮮艷的紅，讓人想起新娘的蓋頭。

    ——我要嫁給別人了！你聽見了沒有！

    蒼鳶一陣恍然，腦中盡是少女竭力的喊。

    嫁給別人嗎……那會(huì)是怎樣的場(chǎng)景呢？他還沒見過她身著嫁衣的模樣，他只在前世看過她翻飛霓裳，為他跳了一場(chǎng)舞。

    可既然是她穿，那必定是極好看的。

    少年目光溫柔似水，想象心上人成婚時(shí)的美。

    蒼蓮肌膚若雪，雙頰淡粉，無需多少脂粉點(diǎn)綴。而且她五官精致如畫，用不著點(diǎn)眉涂眼。她已經(jīng)這樣美了，那當(dāng)她輕抿唇紅時(shí)，該會(huì)有多好看。

    可突然地，少年又眼底灰暗了。

    因?yàn)樗肫饋砹耍菢拥拿酪呀?jīng)離他遠(yuǎn)去。她要穿著大紅嫁衣，去不屬于他的懷抱。

    蒼鳶猛地拎起一壺酒，昂首一仰。

    烈酒能有多烈？好像也并不太濃。喉間咕嚕幾聲，半壺已然下肚。

    啪、酒壺放下時(shí)，黑衣少年臉色如常，就好像那半壺的最烈的酒，不過是無味的水。

    白胡老頭坐他對(duì)面：“為何飲酒？”

    蒼鳶再一仰頸，一壺酒已空：“因?yàn)槔?，想放下了?！?/br>
    白胡老頭搖頭：“你只不過初通情誼，太畏太急，便失手做錯(cuò)了一點(diǎn)。切莫因此自暴自棄，自怨自艾?！?/br>
    “是她想走的！”

    蒼鳶拎起另一壺酒，咕嚕咕嚕。有水色順著下巴，濕潤(rùn)一片。

    她怨他，怒他，已不愿陪他。分明是她想讓他放過。

    酒壺哐當(dāng)一聲，狠狠砸在桌上。

    蒼鳶又拎起一壺，笑得冷而凄：“我放手，她順心，兩廂齊美！原本如此！”說罷他徑自仰頭，再飲空一壺。

    就這樣吧……他說對(duì)不起，她也說她錯(cuò)了。兩人恩恩怨怨，皆是滿身的傷。

    那何苦要世世糾纏，何苦這般互相紛擾……

    “呵?！?/br>
    蒼鳶輕輕地笑，緊握的手無力一松。那酒壺哐當(dāng)滾落，嘩啦啦砸了一地碎片。

    黑龍萬(wàn)年歲月，本不會(huì)被任何酒惹醉。但此刻，他突然覺得頭腦暈沉，四周皆是朦朦朧朧的虛影。他極想就這樣睡去，醉在一片無知無覺里。

    原來昔日千杯不醉，只是因?yàn)樾闹袩o物。而如今苦酒入喉，心中作痛之時(shí)，便不由自主地想去醉了。

    黑衣少年趴在桌上，抱著酒壺迷迷糊糊。

    白胡老頭站起身，不再看他：“你放不下，你還是在乎。你若放下了，怎會(huì)還是‘蒼鳶’？”他拂袖悠然，走出酒館。

    迎面走來三位客人，老者對(duì)其一笑，指向酒館內(nèi)：“里頭有個(gè)酒量極大的少年，倒是有趣?！?/br>
    而當(dāng)夜色籠罩整座京城，寧維終于找到了蒼蓮。

    青衫少年身體尚虛，環(huán)城一圈后頗顯吃力。他走上前伸手，似乎想拍少女的肩。可旋即他又頓了一下，還是改為喊她的名字。

    “蒼蓮，回去吧?！睂幘S猶豫少許，補(bǔ)充一句，“夜里風(fēng)大，外面不安全?！?/br>
    少女仍不轉(zhuǎn)身，只聞喃喃：“回去……師尊不要我了，我能回哪里去？”

    “……興許你師尊，只是一時(shí)之氣……”寧維小心安慰。

    蒼蓮輕笑一聲，苦楚無盡：“不，我那么過分的說了，他都不愿出來見我，必定是不要我了?！?/br>
    她不愿勞煩寧維，雖情緒低至谷底，但也主動(dòng)邁步跟隨。

    二人方走出巷道，迎面卻走來了三個(gè)人影。三人交談閑聊著，與蓮、寧二人擦身而過，聲音飄來隱隱約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