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卿磕頭。顧卿要說到這里最受不了什么，那就是磕來磕去了，趕忙避開，又叫下人把那攤主扶了起來。

    “攤主你靠手藝吃飯，不偷不搶，工藝又好，就是不打信國公府的這面招牌，也能熬出頭的。就算是信國公府，出身草莽之時(shí)也不見得富貴到哪里去，無非就是奮進(jìn)罷了。如此佳節(jié)，讓攤主你這般誠惶誠恐，反倒是我們的不是。”顧卿看了看四周圍過來看熱鬧的人，跟身邊的家將說，“我們走吧。倒耽誤了人家做生意?！?/br>
    等顧卿離開了好一會(huì)兒，那店家才從地上爬起來，抱著那個(gè)梯形的扳指看的稀奇。他原本就是木匠，后來也喜歡做弓箭，勉強(qiáng)能糊口。只是立國之初時(shí)，老皇帝下了令，讓山林中的禽畜也休養(yǎng)生息十年，一年倒有大半年不許打獵，他才想著做點(diǎn)其他東西活口。

    當(dāng)初這扳指的事兒，皇帝頒了賞賜給信國公府，聲勢(shì)浩大，清水坊上幾乎官宦人家人人都知曉，人多口雜之下，外城自然也有許多人知道了。這些茶館里游走的說書先生本就是喜歡拿富貴人家里的事說頭的，且宣傳的大都是富貴之事或者一些有趣的事，并不犯忌諱，如今不像前朝，動(dòng)不動(dòng)就以“言”入獄，這些先生們說的更是起勁。

    說起來這攤主也是手藝巧，他是沒見過扳指的，和信國公府有舊更是扯淡，這扳指是他在茶館里聽說書的先生說來，只是略微說了大概的形狀和功能，就在家里仿了出來，又拿弓箭試了試，確實(shí)好用，這才斗膽出來賣。

    只是時(shí)下京城習(xí)武的少，京城里獵戶少，用弓的達(dá)官貴人家也不會(huì)在西市里買東西，這么一個(gè)眾人不知的東西，竟不好賣，所以他才假借了“信國公”府那個(gè)“邱氏射玦”的名義，改作“邱君戒”來賣。

    別說，這一假借，果然生意大好。只是他畢竟是胡扯，心中未免發(fā)虛，生意一好，就不知為何心里荒突突的。

    這也是他幸運(yùn)，遇見的是已經(jīng)見慣了盜版和山寨貨的顧卿，這扳指本又不是她發(fā)明的，對(duì)所有權(quán)或者是誰做的這種事更是看得淡，不然換成隨便哪個(gè)人家看到這幕，這攤主都要給自己招禍。

    這么多圍觀的人，也不全是傻子，看這老太太架勢(shì)，還有那孫兒的激憤，以及那孫兒手上的那不是俗物的扳指，再看這老婆子后面家人肌rou緊繃，腰中鼓囊明顯有武器，還有什么不明白的，立刻圍成一團(tuán)，小心翼翼的討論起了今晚上這事。

    怕是明天一早，各茶社酒樓的說書先生說的段子里，就要有“邱老太君宅心仁厚，黑心攤主浪子回頭”之類的新書了。

    “嘿，店家，那個(gè)鹿角扳指你賣不賣？給你十兩銀子。”有一個(gè)武生樣子的青年掏出一枚紋銀，開始游說。

    “十兩？這鹿角都不只十兩。店家，我出十五兩！”

    “我出二十兩！”

    “我出……”

    “不賣不賣不賣！”攤主胡亂揮舞著胳膊，“這射玦我要供起來，以后留著傳家的！”

    “嘁！”

    “你這老貨，也不知道哪里走的狗屎運(yùn)！”

    攤主把扳指珍之又珍的捏在手里，這才笑著又說：“不過從明日起，本攤位出售仿照這個(gè)鹿角制作的新射玦，雖不是我手上這個(gè)，但用起來是一樣的。連那位老夫人都夸了我的手藝好，做的光滑細(xì)致，大伙兒可以放心買了用吶！”

    “老板，我先預(yù)定一個(gè)！我要也要鹿角的！”

    “我要那小孩手上那種的！”

    “得了吧，張麻子，那小孩手上的一看就不是便宜貨，你要你也要有錢買才行，別癡心妄想了，雜玉的來一個(gè)得了?！睆埪樽拥泥従愚揶淼?，“我要個(gè)木頭的就行，給我家兒子帶著頑，積個(gè)福氣。老板，你今晚上別洗手，就用那少爺摸過的那只手做！”

    “行行行行行！我以后都不洗手了行嗎！”

    老板那生意做得熱鬧，這邊公府里雖然經(jīng)過了剛才那個(gè)小插曲，可是祖孫三人依舊興致不減，顧卿沿路買了一些沒見過的吃食，每樣都嘗一口。花嬤嬤勸了幾次，她都沒理。都老成這樣了，還不及時(shí)行樂怎么成？臟？再臟能臟的過后世地溝油做的各種吃的嗎？她當(dāng)年不也吃了不少！

    顧卿買的多，好吃就繼續(xù)吃，不好吃就塞給李小呆。

    什么？你說李小胖？人家都叫小胖了，自然是在減肥??！

    李銘一邊得意洋洋的吃著奶奶給的小食，一邊還不忘刺激李銳：“哥哥，就說你那個(gè)鹿角的給了我吧。早給我，今天也就不用給旁人了?！?/br>
    “呸，要給了你，今天掏扳指的就該是你了！心疼的也是你！”李銳沒好氣地說。

    李銘一想，也對(duì)，前后做了那么多只扳指，大部分是象牙和犀角的，御賜的不能贈(zèng)人，其他的太貴重給人惹禍，就那鹿角的正合適。這么一說，還不如當(dāng)初不得，不然得到了又失去，怕是比沒得到還難受。

    這么一想，李小呆萬分的同情起哥哥，一看顧卿正顧著看前面耍猴，連忙把手中的丸子偷偷地遞到李小胖嘴巴，輕聲說：“來，這個(gè)可好吃了，哥哥吃一口。”

    李小胖早就被顧卿和李銘二人饞的不行，此時(shí)好弟弟把吃的送到嘴邊，哪里還能忍得住，連忙張開大嘴就要咬……

    “銳兒，銘兒，你們看那邊，圍了好多……咦？你們?cè)诟蓡?？?/br>
    兩個(gè)孩子背著身子，頭都要湊到一起了。

    “沒……沒干嗎……”李小呆慌張的一哆嗦。

    “嗷嗚！”

    “怎么了？”

    李銳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解釋說：“沒什么，沒什么！”

    “沒什么怎么哭了？”

    “眼睛里進(jìn)了沙子，進(jìn)了沙子……”李銳揉著眼睛，“我讓銘弟弟給我看看?！?/br>
    雖然覺得兩個(gè)孩子怪怪的，但她也是從小時(shí)候過來的，什么背對(duì)著大人竊竊私語，胡亂吐槽什么的，誰沒干過啊，也就笑笑放過了。

    “你們看前面，圍著的人好多，還掛著一堆燈籠，那是在干什么？”

    李銘看了一會(huì)兒，也說不知道。還是旁邊一個(gè)家人見得多，伸出頭來說：“太夫人，大約是猜燈謎，能贏到彩頭，所以才有那么多人?！?/br>
    咦？傳說中的燈謎！顧卿眼睛亮了，旁邊家人看見顧卿這般態(tài)度還有什么不知道的，立刻從人堆里殺出一條血路，護(hù)著三位主子往人群的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