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算會(huì)打一點(diǎn)，沒想到你差成這樣，連贏都沒有。”

我噎了一口，忍不了指摘：“既知我快輸光，還胡我牌？”

趙寬宜答我：“誰會(huì)放著錢不贏？”

我便真是無話可說了。

步出電梯，走在穿堂里，風(fēng)吹灌著，我感覺悶了一晚上的腦袋清醒了些。我攏緊外套，問：“去哪里？”

“隨便走一走?！壁w寬宜道，掏出煙，“抽嗎？”

我看一眼，接了過來。

趙寬宜打了火，湊近幫我點(diǎn)上，他自己隨后也點(diǎn)了一根。我抽了兩口，煙霧徐徐，將好不容易清明的思路氳了一片。

“卷煙確實(shí)味道好?！蔽艺f：“你混了幾種煙絲？”

“至少三種吧，下回告訴你?！壁w寬宜道。

我笑了，走了兩三步，再開口：“那順便教我卷煙嗎？”

“嗯。”

我沒再說話，和他一起走出巷子，把煙抽到了底。

“差不多回去了嗎？”我才問。

“都說了買東西?！壁w寬宜道，指了前頭一家7-11，“去那里吧?！?/br>
我一愣，“要買什么？”

趙寬宜默了一下，說：“買點(diǎn)酒好了?！?/br>
我一愣，“真要買？”

“嗯?！?/br>
我未動(dòng)，看他走了進(jìn)去，又怔了一會(huì)兒，連忙也進(jìn)去。7-11里，除了我們，只有一個(gè)客人在柜臺(tái)結(jié)賬。

冰柜那里，趙寬宜正要取酒。

我心中一動(dòng)，兩步過去，笑問：“你請(qǐng)我？”

趙寬宜睇來的目光中有笑，他取了兩罐酒，往我手中一塞：“哪次不請(qǐng)你，嗯？”

十五

7-11外頭排有露天椅座，我們一人抱著兩罐啤酒，不管此刻是寒冬深夜，走出去就到那里坐。

趙寬宜開了一罐酒，先遞給我，又開了一罐。

我捧酒喝，歪坐在椅子里，仰頭望天。

7-11的招牌燈明晃刺眼，昏黑的天乍似深藍(lán)，高樓華夏梭立其中，亦是黯淡。街道幾無聲，除了這里，商店都關(guān)了鐵門，看去皆是蒙蒙黑灰。

遠(yuǎn)遠(yuǎn)地，忽有五彩煙花竄上夜幕，剎那綻放，寥若晨星。臺(tái)北早禁煙火，不知哪家偷放，還挑這種時(shí)候，一會(huì)兒必得要挨附近一頓咒罵。

一件往昔浮上腦海，我便問趙寬宜：“你記不記得？剛好也是過年，我們?nèi)ブ袊牵煌其N一大包煙火鞭炮，結(jié)果那一批煙火是潮的，怎么都點(diǎn)不著?！?/br>
那年春節(jié)，我跟趙寬宜都不回來，我去找他，晚上兩人去中國城過過節(jié)日氣氛，卻被強(qiáng)迫推銷一包煙火。

趙寬宜遞來目光，他說：“我記得，那包煙火還要十塊美金，差不多是我們之前吃得一頓晚餐錢?！?/br>
我輕拍手掌，“沒錯(cuò)，我們那時(shí)吃什么？”

趙寬宜一面點(diǎn)煙，一面答：“廣東菜，太甜又油膩?！?/br>
我好笑道：“對(duì)，還記得那家店不是華人開的，老板是英國人，廚工則是印度尼西亞來的。我們?cè)趺淳腿ツ羌业瓿燥埩?？明明鹿鳴春幾步就到?！?/br>
趙寬宜微揚(yáng)眉，指控我：“忘了？是你說新開的餐廳，要去試試，還講敢開在中國城里的絕不會(huì)太差。”

我忍不住哈哈笑。

趙寬宜拿酒飲一口，睇著我，臉上亦是有笑。

那總斂在眉眼的冷驀然淡去，更見風(fēng)月無邊，我感覺胸中似有火苗灼灼，在撩撥著，鼓噪著。

笑容猶深，我微別開臉，就怕被瞧出什么。

他未覺奇怪，只講我：“還笑？”

我當(dāng)然要笑，才能掩飾忽然而來的失措。我早明白的，非是不愛，所有慌張茫然，都不過怕沉湎太深。

我百感交集，一口喝盡啤酒。熱’辣直沖腦門，未有難受，反而是清清醒醒，更見掙扎惘然。

但這些，都不用和他講，不能的。

我只說：“那家店客人很多啊，誰知道那么不好吃，你一進(jìn)那店里，聲也不吭的，弄得店員來整理時(shí)好緊張，桌邊一塊老污漬，你非要他擦好，處處挑剔，都不知你能這么故意。”

趙寬宜一手挾煙，一手遞來新開的酒，“你喝酒吧，就記這個(gè)。”

我哈哈笑，伸手接來喝過兩口，心情大感舒暢，想了想問：“喂，西風(fēng)圈時(shí)，你真的是幫我作牌？”

趙寬宜徐徐吐煙，看來一眼，“你猜？”

我笑了下。

不必問，不必猜，我早知道是不是。

在外閑話至夜更深，我們終于知返。

同樣一條巷子，回頭比去時(shí)要慢吞吞——實(shí)在快不了，所視物事，好似融于夜色里，不著邊際。

埋布血液里一晚上的酒精，到此刻發(fā)揮了最大效力。我慢慢步伐，雖不至于搖搖晃晃，但頭重腳輕，踩得不踏實(shí)。

趙寬宜在一側(cè)，他身上酒氣亦重，還能伸手來扶我一把。

他笑我酒量差，我不予置評(píng)。若只兩罐啤酒哪能要我醉，反而他，多年未有顯著醉意，可見真是喝多了。

但看他穩(wěn)當(dāng)?shù)奶玩i匙開門，我又不那么確定他是否有醉。

門廳后靜悄無聲，水晶大燈已關(guān)，只余廊燈，客餐廳都收拾干凈，兩老似早早上樓休息。

趙寬宜作手勢要我噤聲。我點(diǎn)頭，和他一起摸黑穿過客廳。樓道亮有小燈，我們躡著手腳上去。

過道后是個(gè)小客廳，右側(cè)有間書房，往里的走廊有三至四間房。

趙寬宜領(lǐng)我進(jìn)到最前頭的那間。他按開壁燈，照明亮起，房間不算大，中央一張床，衣櫥貼著墻，窗前放了書桌，百葉窗簾是拉下的。

房間非空置，處處是有人住著的痕跡。我站在靠門的墻旁，看趙寬宜脫去外套丟了鑰匙，徑自走向床去。

我開口：“喂，讓我睡哪里啊？”

趙寬宜已往床上一倒，也不管外衣未換。他一手拍了拍床側(cè)，說：“你今天將就吧，和我睡一間。”

我從未想多，但不由也要一怔，才笑：“好吧，我只好委屈一下?！?/br>
趙寬宜睞來，嘴角有朦朧笑意。

“睡覺，那么多話?！?/br>
今晚見多他愜意模樣，我心中自如，走向床要躺，才想起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