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何時說過要賴賬？”

一句話將使臣原本準(zhǔn)備好的質(zhì)問之辭迫回了腹中，面色抽搐了下，“……太子殿下果然是胸懷坦蕩之君子，行事供認不諱?！?/br>
“過獎，過獎?！敝芗酪贿?，他也就剩下這為數(shù)不多的優(yōu)點了。

“兩軍交戰(zhàn)，本該堂堂正正于戰(zhàn)場上展開較量，分出個勝負，太子殿下怎能走如此小人行徑？莫不是讓天下人恥笑太子殿下是個不折不扣的小人么？”

周祭表示很疑惑：“嗯？你適才不是還說我是君子么，怎么一眨眼又成了小人？”

無語望天，默了片刻，“……太子殿下打算如何給我王交代？”

周祭看了他一眼，提衣走上層層臺階，直到到達頂端，他雙掌向下攤，俯瞰巍巍國土，高聲道：“當(dāng)日舅父魏延甘愿赴死，以項上人頭換宋淮得以面見陳王，展開行刺大計，二人皆是無雙國士，功高可比天地，我越國百姓，我越國太子，永遠都不會忘記他們的英勇事跡！他們都是我越國的子民，如今尸首俱在陳國，不得落葉歸根，我周祭發(fā)誓，必定帶他們回到越國，風(fēng)光大葬，開堂設(shè)廟，以告慰亡靈，讓他們世世代代受我越國子民敬仰！皇天后土，實鑒此心，背信棄義，天人共誅！”

緩了緩，他又看著使臣道：“給陳王交代？難不成要本太子誅殺一切與二人相關(guān)的人來平息陳王之怒么？你回去就告訴他崔恪，我不會動他們的家人一分一毫，相反，我還要讓他們得享無上尊榮，這便是我的交代！”

使臣氣得臉色發(fā)白：“太子殿下此刻過了嘴癮，來日不要忘記今日的豪情壯語才好！來日我王踏平越國，必定怒延江山，血流千里，到時還請?zhí)拥钕伦凶屑毤毜乜春昧耍　?/br>
周祭抬頭，俯視他，“兩國交戰(zhàn)，不斬來使，今日本太子放你回去，他日待我入主陳國建康，必定屠你滿門，讓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王者之怒！”

使臣怔了怔，牙關(guān)打顫，從齒縫里蹦出來幾個字：“……在下告辭。”

消息像是插了翅膀一樣傳遍天下，一時間，人們莫衷一是，討論得熱火朝天。說書人極盡本事地渲染著當(dāng)日宋淮如何慷慨獻身，舉大義而舍身，而魏延又是如何為生民蒼生計，從容赴死。

烏江之上，壯士駕船而去，太子含情凝望，誰曾料想七日時間便是天翻地覆，死生永別。

再后來，宋淮刺陳失敗，怕連累太子殿下，不惜自殘體膚，毀傷相貌，喋血九章臺，并將責(zé)任統(tǒng)統(tǒng)攬到自己身上。而太子殿下重情重義，親自為宋淮正名，不顧陳國之怒，封宋淮為上大夫，位列三公九卿之上。

好一對千古君臣，好一段感人情誼?。?/br>
只是在所有的傳說中，都忽略了一個女子的存在，沒有人記得，當(dāng)日是她孤身從越國皇陵趕到陳國境內(nèi)，讓那具發(fā)腐發(fā)臭的死尸有了名字，也……葬送了自己的一生。

她死前手里握著一顆隨珠，有人想趁機將它私吞下，占為己有，卻怎么都掰不開她的手，又湊近看那隨珠質(zhì)量真的是一般般，也就放棄了跟死人搶東西的想法。

隨珠……

她從前貴為王后時，有那樣一大池子的隨珠，她用它們來彈山雀、砸錦鯉，玩得不亦樂乎，然而這一顆，質(zhì)地這樣差，色澤也不好，她卻到死都不曾放手。

你愿意兜攬罪過，讓他罪魁禍?zhǔn)字芗乐蒙硎峦?，我可不愿意！我就是要讓天下人知道是他指示你行刺，他欠我的，他舅父欠我的，都得還，一樣都少不了！

這似乎是個灰暗到頭的時代，看不到任何的光彩，看不到任何的希望。

周祭這樣想著，他期盼戰(zhàn)爭的來臨，到時候漫天遍野的鮮血，肯定能讓這個天下再次絢麗起來吧？

會么？

誰的血呢？

大戰(zhàn)前夕，周祭正式除去喪服，換上金線密繡著十二紋章的深黑色冕服，手握著歷代君王的屬鏤劍，反復(fù)在燈下擦拭著。擦去陳舊的痕跡，擦去不堪的過往。

父王為宋春陽害死后，陳國趁亂舉兵來攻，他的那些兄弟們年齡不合適是一層，不愿承擔(dān)風(fēng)險又是一層，不然的話，大好的江山王位怎么可能傳到他這個被晾了十四年的太子身上？

巴蜀十四年，苦寒十四年，他早已對世間的一切都泯滅了希望，他不再渴望去擁有什么，只是……義務(wù)可以不享受，責(zé)任卻不能不承擔(dān)。

他畢竟還是個鐵血男兒，有著建功立業(yè)夢想的大丈夫。

父王，你重創(chuàng)后的江山，這滿目瘡痍的越國山河，將由兒子來重塑，即使是用我的尸骨堆積起防衛(wèi)的城池，也絕不能容許這南蠻、北狄、西戎、東夷之人侵占分毫！

若是不成功的話，那就讓我隨這越國一道沉葬地下吧！

想當(dāng)初魏延年輕時，由于是罪奴出身，很不受重視，當(dāng)時越國與周邊國家相處融洽，根本無仗可打，可為了在越國軍隊中立穩(wěn)腳跟，魏延暗中使用各種卑鄙手段在四處滋事，引起公憤，還處處打著越國的名號。

于是，各國與越國漸漸交惡，開始引發(fā)戰(zhàn)爭，魏延這才得以憑借他的軍事脫穎而出，名噪天下，成為一世英豪，跟隨先王南征北戰(zhàn)，立下無數(shù)汗馬功勞，可越國也因此耗空了國力，至如今積弱積貧的局面。

周祭深知他做出的勾當(dāng)，比如說，力促兩國和親，卻又在中途將和親公主截殺yin·辱，兩國建立友好邦交，他前一日剛剛作為使臣出使，第二日便能將挑撥離間、無中生有的本事發(fā)揮到極致，做戲的本事堪稱絕頂，不然的話，哪里有仗打？

早些年，周祭還將他奉為戰(zhàn)神，崇拜得緊，可如今輪到自己來收拾越國這樣大的一個爛攤子時，他才感到焦頭爛額，深恨魏延，縱使他是他的舅父，也照恨不誤。

“太子殿下，天亮了?！弊詈笠魂犦啺嗟氖绦l(wèi)立在門外報道。

“傳我令，集合國內(nèi)所有兵士，半個時辰后，正式迎戰(zhàn)陳兵！”

“是！”

“是！”

魏延生前嫉才妒能，壓迫得其他杰出將領(lǐng)毫無用武之地，有的含恨而死，壯志未酬，有的遠走他方，另謀出路，如今鬧到越國境內(nèi)竟然沒有一名可堪重任的大將的份上，只能由他親自點兵迎戰(zhàn)，想到此處，他不禁又在心里將魏延罵了千百遍。

“該死的魏延！殺千刀的魏延！”

反觀陳國這邊，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