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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到了寢宮,向嘉靖見禮已畢,躬身侍立。唐毅想要觀察一下嘉靖的神色,卻沒想到,有一道紗帳擋在了面前,從里面能看得清外面,外面卻看不清里面,嘉靖究竟是喜是憂,心里頭也沒有底兒。 唐毅的小心肝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雖然來之前做好了心里準(zhǔn)備,可是俗話說伴君如伴虎,誰知道嘉靖會不會吃人啊,萬一他真把自己吞了,連個說理的地方都沒有嗎!唐毅滿心嘀咕,小算盤響得噼里啪啦。 一聲清脆的鐘聲,打破了沉默。 “唐閣老,近幾日徐閣老請假在家,內(nèi)閣都是你盯著,可還習(xí)慣?”嘉靖生意飄忽,透著一絲沙啞,聽清了很蒼老,不復(fù)之前的瀟灑。 “回稟陛下,臣無非是蕭規(guī)曹隨,能處理的盡力處理,還有好些政務(wù)壓著,等候徐閣老回來定奪。斟酌損益,難免有所欠缺,臣惶恐羞愧?!?/br> “呵呵,唐閣老,你客氣了,朕看這些天來你的票擬,很是合乎朕的心意,做的很不錯,朕心甚慰?!?/br> 唐順之連忙施禮,“多謝陛下稱贊,臣銘感肺腑,雖肝腦涂地,不能報答萬一?!?/br> 簡單的幾句對答,嘉靖很是夸獎了唐順之一番,正所謂夜貓子進(jìn)宅,無事不來,唐毅覺得一定有文章。 他提高了警惕,仔細(xì)聽下去。 “唐閣老,朕記得前些日工部上來了一份重修朝天觀的折子,朕怎么沒有見到票擬?” 唐順之不慌不忙,回稟道:“陛下,折子還壓在內(nèi)閣,不是臣瀆職疏忽,而是重修朝天觀花費(fèi)太大,至少要兩百萬兩以上,如此巨款,不是臣能決定的,故此要等著徐閣老回來,一起商量,才好票擬?!?/br> “原來如此。”嘉靖卻不打算放過唐順之,他呵呵一笑,“唐閣老,雖然沒有票擬,可想必你的心中,應(yīng)該有了方略,朝天觀究竟該如何處置,朕想聽聽你的意見。” 唐順之微微一動,按照他的真實(shí)想法,好好的皇帝,九五至尊,不住大內(nèi),住在西苑,已經(jīng)過分了,不修城池,不整軍備,拿錢蓋道觀,只為滿足自己玄修的需要,實(shí)在是浪費(fèi)民財,根本沒有必要。 放在平常,即便是不回絕,也會想辦法把工程往后壓,盡量少擾民,少花錢,可是如今嘉靖提出來,情況可有些不一樣。 唐順之記憶力超強(qiáng),他還急得當(dāng)初嚴(yán)嵩是怎么倒臺的,導(dǎo)火索就是玉熙宮的大火,嚴(yán)嵩提議嘉靖回歸大內(nèi),或者搬到南宮,惹惱了嘉靖,大發(fā)雷霆。結(jié)果徐階趁機(jī)提出重修玉熙宮,三月完工,嘉靖心花怒放,大大獎賞了徐階。 新陳代謝,不到兩年的時間,莫非又要舊事重提嗎? 想要接替徐階,就要替皇帝修工程,這算怎么回事??? …… 站在老師身后的唐毅,想得比老師還多。 自從嚴(yán)嵩去后,嘉靖對大臣沒有了太多的期待,他只有兩條紅線,第一是不許干涉他修玄,第二是不準(zhǔn)竊取他的權(quán)柄。 除此之外,隨你們折騰,朕都懶得管。 這也是嘉靖遲遲沒有表態(tài)的原因。 眼下徐階內(nèi)憂外患,彈劾的奏疏紛至沓來,加上之前嘉靖心里頭也有不滿,換一個首輔,也沒有什么不妥。 可是嘉靖吸取了徐階的教訓(xùn),他需要一個“嚴(yán)嵩第二”,而不是“徐階第二”。 換句話說,誰繼承首輔朕不管,但是必須聽朕的話,支持朕修道,只要做到這一點(diǎn),就可以上位。 這也是成為嘉靖朝首輔的最后一道考題! 唐順之是什么人,名滿天下的大學(xué)問家,讓他違背良心,支持嘉靖修道,甚至要像嚴(yán)嵩和徐階一般,赤著腳,頭上插滿香花香草,一起在宮中跳大神,成為萬古的笑柄,還不如殺了他來的比較痛快。 老師不會答應(yīng)的,唐毅篤定地想到,可是他卻想錯了,只見唐順之往前邁了一步。 “陛下,君優(yōu)臣辱,君貴臣榮,陛下敬天愛民,重修朝天觀,乃是順天應(yīng)人之舉,臣以為當(dāng)立刻派專員,盡快修復(fù)受損朝天觀?!?/br> 隔著紗帳,看不清嘉靖的面目,可是他的語氣之中,透著輕松和喜悅。 “唐閣老,你的提議甚和朕心,只是你以為何人督修朝天觀最好呢?” “啟奏陛下,臣不才,愿意請……” “旨”字還沒有出口,突然有人低聲說道:“陛下,臣以為不可?!?/br> 嘉靖和唐順之都愣了,唐順之一回頭,只見唐毅滿臉的凝重,不理會老師警告的目光,走了兩步,跪在嘉靖面前。 “啟奏陛下,臣以為重修朝天觀,耗資巨大,保守估算,也要兩三百萬兩銀子,說的不客氣一點(diǎn),就是用金銀堆出來的。眼下戶部空虛,年初許諾賞賜宣大有功將士的賞銀,還有七成沒有到位,俗話說好鋼用在刀刃上,與其修一個大而無當(dāng)?shù)某煊^,不如把把銀子賞給將士,或是整修河工,才是真正利國利民之舉,臣請陛下三思?!?/br> 一番慷慨激昂的話說完,整個寢宮都傻眼了。 尤其是伺候在旁邊的黃錦,他連忙用力揉眼睛,揉得眼珠子都紅了。沒錯啊,還是那個唐毅,可是他怎么被鬼附身了? 一貫以來,都以討好嘉靖為天職的唐毅,怎么突然就改口了?哪怕反對修朝天觀,也不該如此直白地說出來啊,咱迂回婉轉(zhuǎn)一點(diǎn)成不?唐毅啊,你的精明強(qiáng)干都跑到哪去了?黃錦滿肚子話,就是說不出來,急得直轉(zhuǎn)圈。 正在這時候,紗帳撩開,探出了一張清瘦的臉龐,兩道匕首一般的目光,在唐毅身上不停逡巡。 嘉靖更不敢相信,剛剛的話是唐毅說出來的,他仿佛沒聽清楚,只是抓著手里的紫金杵,淡淡道:“唐毅,你有什么看法?” 唐毅挺直了腰桿,目視前方,平靜如水。 “陛下,臣以為大明江山,如蜩如螳,東南倭寇還沒有完全平定,西北俺答氣勢洶洶,西南有土司叛亂,天災(zāi)人禍不斷。當(dāng)此時,應(yīng)該于民休息,尤其是一些享樂工程,萬不可再修了。朝天觀不過是皇家祭祀廟宇之一而已,即便燒了,還有玄都觀可用。更何況修造宮觀,就要征調(diào)民夫,眼下正是秋收之時,百姓一年的辛苦,就看這一個月了,陛下若是征調(diào)民夫,影響了秋收,數(shù)十萬計的人家都要受到影響,臣斗膽請求陛下,以蒼生為念,不要再修朝天觀!” 天雷滾滾,雷死了一大堆人啊! 開什么玩笑啊,唐毅怎么干起了言官的活兒?黃錦偷眼看去,發(fā)現(xiàn)嘉靖瞳孔緊縮,下巴上的胡須不住顫抖,我的天啊,多少日子了,還沒見嘉靖這么生氣過! “唐大人?!秉S錦硬著頭皮沖了出來,“唐大人,你以百姓為念,是一片好心,可是陛下乃是君父,數(shù)十年苦修,為的不也是天下蒼生嗎?眾所周知,你理財有道,區(qū)區(qū)朝天觀又能花費(fèi)多少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