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溶于“自然意志”。

奈特把那些眼睛稱為邪靈，因為它們總是糾纏奈特。因為奈特堅持要在自然之靈營造的巫術(shù)能量中保有個人意志，他稱之為邪惡的自由。他在心里嘲笑城墻上的巫師邪靈：你無法侵蝕我。

然后他看見那巫師背后生出黑色的羽翼，羽毛如風，又褪去，變成羅莎莉亞的金色薄翼。

奈特回望那巫師，他取下面具，露出金發(fā)，還有卡羅爾的臉。只有奈特能看見。

要做一個自由的人，首先要有自信，因為自信，他才不會受人引誘。

回到王宮，奈特遣散了手下的衛(wèi)兵。他可不想被人看見自己使用巫術(shù)。

因為先前的咒語，他沒有精力再對付吸血女妖，但是他有一種自信，能利用金眼的邪靈。奈特知道，他這輩子都無法擺脫那些邪靈，那是他的父母，也是他的對手。他曾愛過的卡羅爾已經(jīng)身處其中。

奈特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并不那么愛卡羅爾，他只是被卡羅爾的遺世獨立所吸引，但是卡羅爾的靈魂還是被他們吸收了，她成了它們的一員。她將喪失她的自我，但是奈特不明白。

為什么？

面對黑暗的現(xiàn)實，面對惡意和死亡，卡羅爾堅持不與之同流合污，但是在死后，她仍然被它們吸收。他曾以為那是世界上最堅毅的女子，但是她無法逃脫命運。成為羅莎莉亞，或是邪靈。

奈特使用巫術(shù)，使用自然力，與自然之靈接觸緊密，但是他不想自己時候也成為它們的一部分。好像他是個人，他知道自己是個人，卻只是想要成為異類。他的自由在抵抗人類中脫穎而出，他覺得快樂，而痛心，他愛自己悲慘的厄運。但是他絕不愿意，接受命運。

他有自信，因此不再恐懼。

奈特用最后的魔力解除了自己身上驅(qū)逐咒語。邪靈們很快被吸引來。

胸前的十字架開始變形。金屬構(gòu)架受魔力驅(qū)使，自內(nèi)而外舒展開來，里面骨架一節(jié)一節(jié)，發(fā)出咯咯的晃動聲。如鐵器在高溫中碰撞，擦出金色的魔力火花，被惡靈附體的十字架中心鼓出一個球體，金色的眼睛睜開，然后活動起來。

“好了，朋友們，現(xiàn)在我不再拒絕你們，但是你們必須保護我?！蹦翁販厝岬孛旨艿奈膊?，變成骨節(jié)的圣器像是鼠類的尾巴，卷曲著，纏上奈特的手指。

羊骨巫師向奈特走來，她身邊還有一個陌生小女孩。小女孩大概十歲，披著深棕色的頭發(fā)，穿著藍裙子，還抱著小小的布娃娃，十分可愛。她眨著藍色的眼睛，張嘴一笑，露出一口帶血的獠牙。

71

只有奈特能看見它們。

羊骨巫師、小女孩、還有退化成金色眼睛的邪靈。

羊骨巫師能變成很多模樣，他有時會化作一只金眼烏鶇，卻幾乎不會真的干擾他人。卡羅爾死前，奈特就會驅(qū)使他，據(jù)說其他羅莎莉亞也會做。但是羅莎莉亞是他的一部分，所以那算不上驅(qū)使。以前，他特別喜歡化作黑袍魔神，也許是因為異族神像。森林的異族崇拜他，卻并不真的了解他。這只是自然之靈的整體下，一個獨立的化身。

奈特還記得那個賭注，他仍然在為這個賭注努力。從某種程度說，他是贏了，因為卡羅爾的死亡的確影響了自然之靈。只是，那只是卡羅爾未衰退的精神在茍延殘喘。

好了，現(xiàn)在奈特也加入了那個世界，盡管只有半只腳。他仍然活著，只是把自己的精神空間讓出。

異化的十字架陷入奈特的rou里，沿著外表皮，一點點陷入胸腔。它期待著改變奈特的身體，使奈特成為他們共同體的一部分。

他很榮幸，這樣會讓他更強?，F(xiàn)在，他與瀆神命運相對抗的唯一的籌碼就是自我的意志力。他很自信。

小女孩更殘忍，她不屑于殺人，也許那是她怨念的一部分。

那天晚上，她殺死了一個追來的吸血女妖。奈特沒有圍觀，他躲在屋子里，然后聽見狼嘯。出來的時候，穿著女仆裙的吸血女妖已經(jīng)死在王宮的花園。

吸血女妖死亡后，異變的指甲和身體會變回來，變回人類腐尸。但是她們腐爛得比人類尸體更快，散發(fā)的味道也更加惡臭。

奈特戴著手套，趁著尸體沒有完全腐爛，檢查了一下。他在尸體的嘴里找到一枚發(fā)黑的銀幣。

大主教的情｀婦——那個名為漢娜的女人——死亡的時候，他也找到過同樣的銀幣。上面有吸血女妖的血。

吸血女妖的血帶有劇毒，是珍貴的巫術(shù)材料，奈特曾在巫術(shù)屋的地下室里找到過。它們被老巫師保存在滿是灰塵的玻璃瓶里。

他想起來了，墓地里美麗的黑衣女人就是那個漢娜，她變成了一只吸血女妖。

小女孩的嘴里還有血，是她用牙咬死吸血女妖的。

奈特用袖子幫她把嘴邊的血跡擦掉。雖然是怨靈，但是具有傷害實體的能力，這是怨靈中最恐怖的一類。

小女孩不會說話，她只會狼叫。她跑去書桌上拿著筆，寫下：她是叛徒！

奈特摸著她的頭，夸她。

這很有意思，可惜他無法和這些怨靈交談。也許她的死亡就和這只吸血女妖有關(guān)。她被割掉了舌頭，變成怨靈后仍然不能說話，她死得相當凄慘，才會如此強大。但是，隨著死亡的時間增加，怨靈們的記憶和力量都會不斷消退。

她的怨恨會隨著時間消退，而她的外貌也會改變，總有一天，她會退化成那些金色的眼睛，僅僅是凝望他者。

“雖然我不知道你在追尋什么，但是我想我們能成為朋友。如果可以，你能告訴你生前發(fā)生過什么嗎？”

小女孩寫道：我忘了。

她已經(jīng)死了一段時間了。

早上，奈特沒有直接去找弗蘭茨，他一次次回憶，然后懷疑。他不會真的相信弗蘭茨，弗蘭茨也不會真的相信他。

他帶著手下去檢查吸血女妖的尸體，經(jīng)過日曬，女妖的尸體發(fā)出的腐臭更加惡劣，但這張臉尚且能夠辨認。他們從檔案庫找到她的身份：瑪麗·史密斯，曾因為巫術(shù)罪入獄，之后從西女巫塔越獄，至今下落不明。

“是女巫，是女巫在報復(fù)我們！”

“冷靜，朋友們，先不要讓別人知道這件事，她們是沖我來的?！蹦翁貙δ切﹪^者下了咒，他望著王宮法庭的方向，然后嘆氣。

弗蘭茨成為國王以后就舍棄了那些低級趣味，奈特自己都非常吃驚。也許是因為坐上王位，弗蘭茨也變得成熟起來，越發(fā)像個大人了。

奈特想要摧毀人類，把他們心中的惡念誘導(dǎo)出來，使他們混亂。但是有時候，結(jié)果是相反的。現(xiàn)在他知道為什么了，有些人作惡確實是出于邪惡的欲｀望，但是有些不是。奈特以為弗蘭茨會成為一個暴君，但是不是。

這次的吸血女妖事件引發(fā)了奈特的反思，也許他對弗蘭茨的了解不夠徹底，也許他了解的弗蘭茨已經(jīng)因為獲得王位而改變了。

弗蘭茨不?？粗鴮傧鲁噬系膱蟊?，奈特進來，甚至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