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母親，嘲笑道：“那個時候，爸爸一直神神道道的，就跟中了邪一樣。我就不相信，媽，你會什么都不知道？你們多少年的夫妻，睡在一個被窩里頭，你會不知道？”

    梅麗急得想要捂住女兒的嘴巴，簡直想撕爛她的嘴：“我知道什么?。∧惆衷缇筒恢伊?！我能知道什么？?。∧惴堑靡夷冒训端涝谀忝媲?，你才痛快是不是？你知道什么啊，你又胡說八道什么？”

    “別，你要死要活跟我一點兒關(guān)系都沒有。我求您別搞道德綁架。”梅雪一擺手，冷笑道，“我知道什么？我知道鄭東升跟人打電話說，老王不是什么都知道嗎？還裝什么裝？王叔叔，您裝的累不累？”

    王汀立刻丟下了梅麗，急忙跑到meimei旁邊，伸手捂住了她的耳朵，命令她：“不許聽，跟jiejie回房去。”

    王函渾身打著哆嗦，茫然地看著自己的jiejie，乖乖地點了點頭，跟她人生前二十二年一樣，乖巧地跟著jiejie朝樓梯走去。

    王家爸爸驚惶地喊了一聲：“函函。”

    王函的肩膀抖了一下，然后她躲進了jiejie的懷中，沒有回頭。

    門鈴響了，一聲接著一聲。王家mama一邊招呼著兩個女兒“上樓去，上樓去，早點兒睡覺！”，一邊急急忙忙去開門：“來了，誰?。俊?/br>
    門外站著的是警察，老李沖王家mama露出個禮貌的微笑：“你好，我們想請你丈夫回去，了解點兒情況?！?/br>
    第139章 雪人（二十六章）

    過道的廊燈散發(fā)著柔和的暖白光。以色溫作為區(qū)分標準, 這種光色在視覺效果上，舒適感寧馨美好，照明也清晰。發(fā)光的燈具是王家爸爸反復考量后選擇的結(jié)果。然而此刻，燈光照在警察的徽章上，卻太亮了，亮得簡直刺眼。

    王家爸爸似乎承受不起這樣的明亮。他微微瞇了一下眼睛，然后沖登門的警察點點頭，語氣平靜而溫和：“好的, 我換一下鞋子?！?/br>
    他似乎對于警察的登門一點兒都不意外，好像門外的警察不過是真的邀請他去警察局喝杯茶聊聊天。

    屋子里靜悄悄的，只有王家爸爸從鞋柜中翻鞋子時發(fā)出的聲音。燈光下, 他微微發(fā)胖的身子蹲下去換鞋, 總有些動作不利索, 好像朱自清的中描述的畫面：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傾，顯出努力的樣子。他顯出來給眾人的就是他的背影，穿著藏青色棉服的背影。過年前他忙得忘了剃頭發(fā), 正月里又不作興剃頭, 此刻, 他花白的頭發(fā)已經(jīng)長的有些長了，暖白色的燈光下, 頭發(fā)隨著他換鞋的動作輕輕上下顫動著, 好像風中瑟瑟發(fā)抖的飛蓬。

    王汀的母親看著丈夫的背影, 失魂落魄地喊了一句：“老王！”

    她的丈夫轉(zhuǎn)過了頭, 朝妻子露出個安撫的笑容：“沒事, 你在家里帶孩子，我去去就來?！?/br>
    他的目光越過了妻子，落在了大女兒的臉上。因為兩個女兒已經(jīng)踩上了樓梯，隱隱呈現(xiàn)出居高臨下的姿勢，他不得不艱難地昂起了腦袋，才能對上女兒的眼睛。他露出個笑容來：“王汀啊，幫爸爸照顧好mama和meimei，好不好”

    燈光實在太明亮了，照在人臉上都模糊了五官，只能顯出一個朦朦朧朧的輪廓。那強光的沖擊下，男人的笑容閃爍著討好的色調(diào)，已經(jīng)近乎于祈求的意味。他的大女兒平靜地看著他。他的小女兒蜷縮在大女兒的懷中，始終沒有抬起頭。

    王汀的目光輕輕地掃過了父親的面龐，最終落在了母親的臉上。她沒有回答父親的問題，只叮囑母親：“媽，幫爸爸把降壓藥拿上?！?/br>
    “啪”的一聲響，梅麗重重地拍了一下女兒的后背，聲嘶力竭地喊著：“要你鬧！你鬧死了兩個人還不夠，非得鬧得所有人家都散了，所有人全都歇火了你才高興！我怎么養(yǎng)了你這么個惡毒心黑的東西？你對得起你王叔叔跟阿姨嗎？你到底要鬧到什么時候，要鬧成什么樣子，你才心滿意足？”

    厚重的手掌一下下地拍在梅雪單薄的脊背上。這個年輕的女孩面若冰霜，始終沒有低下一分脖頸。她的腦袋一直高高的昂著。

    王函沒能聽清梅家母女后面的爭吵，因為她jiejie捂住了她的耳朵，告訴她：“我們上去睡覺吧?！?/br>
    就跟過往的很多年一樣，無論大人們吵成什么樣子，外面鬧的怎樣天翻地覆，只要關(guān)上她們的房門，那就是只屬于她們的一方天地。腳步踩上最后一層臺階的時候，王函感覺到了地板的震動，那是大門合上時發(fā)出的動靜。姐妹倆誰也沒有回頭，她們將聲嘶力竭的哭喊跟冰冷的防盜門統(tǒng)統(tǒng)丟在了身后。

    那里，有她們的父親和母親。

    門板一關(guān)上，就是另一個世界。此刻，靜謐對于驚慌失措的女孩來說是最大的慰藉。暖光的光芒撒滿了整個房間，她的jiejie為她的小世界亮起了一盞燈。

    王汀牽著meimei的手走到床前，meimei的手跟在冰箱里頭凍過了一樣冰冷。其實她更愿意讓王函先泡個熱水澡，然后再鉆進暖融融的被窩。然而，直覺告訴她，此刻對于meimei而言，安靜，絕對的安靜，沉浸在黑暗中的安靜，才是最切實的需要。

    王汀幫木呆呆的meimei脫了身上的大衣服，將她塞進了被窩中，囑咐道：“睡吧，好好睡一覺?！?/br>
    王函乖乖地“嗯”了一聲，整個人陷進了被窩中。棉被是新曬好的，jiejie早上就跟mama說晚上回家，mama給她特地曬好的被子，暖暖的，帶著陽光的味道。棉被是新棉被，mama過年的時候特意請鄉(xiāng)下師傅新彈的棉花，整整有好幾床。mama說，jiejie要結(jié)婚了，要彈新被子，要三鋪三蓋。

    一切都是新的，新的一切。

    jiejie站在床邊，給她掖好了被角，又一次催促她：“睡吧，閉上眼睛就睡著了。”

    她“嗯”了一聲，眼睛卻看著jiejie。

    王汀脫下了身上的棉服，同樣鉆進了被窩當中，安撫地揉了揉她的發(fā)頂，輕聲道：“別怕，有你姐夫在呢！”

    有當警察的姐夫在，所以爸爸不會在警察局吃虧。有當警察的姐夫在，所以不用擔心秘密被掩埋。

    有姐夫在，意味著這兩點的哪一條，jiejie沒有說，她也沒開口詢問。

    燈光滅了，黑暗與輕松如約而來。王函不記得自己是從什么時候喜歡上這樣安靜的黑夜的。明明她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非常害怕黑夜，她甚至必須得開著一盞燈才敢入睡。她在黑夜中睜開了眼睛，平靜地看著黑黢黢的天花板。厚重的天鵝絨窗簾跟門板一道，遮住了所有刺眼的光亮，黑暗如溫暖的流水一樣，撫慰了她的焦灼與惶恐。

    那個蒼老溫和的聲音告訴她：“冰雪融化了就是水，水燒開了就會蒸發(fā)，水蒸氣會自己飄走。飄走了，一切就都好了?！?/br>
    她在冷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