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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好釀酒,他給顧昀的禮中,什么金銀珠寶、綾羅綢緞、古玩珍品……一概沒有,一口氣送了兩車酒,全都是自己釀的。長庚正哭笑不得,一抬頭,就看見新鮮出爐的西南提督亂七八糟地騎馬跑過來。沈老爺子完全是自作主張,等沈易知道以后再追出來,已經(jīng)晚了——沈易看著侯府門口的酒車,欲哭無淚地將臉埋在馬脖子上,心說:“這也太丟人了!”顧昀傍晚回來,正遇上家人從酒車上往下卸貨,沈易面有菜色地站在一邊。不知道皇上跟他說了什么,顧昀神色淡淡的——他只要是回到侯府,一般總是很開心,進(jìn)門的時候不笑,也沒跟守門的侍衛(wèi)開玩笑,那多半是真的很不高興了。顧昀:“你怎么來了?”沈易抬下巴示意他看那喪心病狂的酒車:“我們家老頭拿來賄賂你的,感謝你提攜我升遷。”顧昀吸了吸鼻子,上前拎出一壇,直接排開泥封,站在門口聞了聞,就地喝了一口。“想什么來什么,你家老爺子自己釀的吧,我一聞就知道?!鳖欔栏袊@道,“正好,你來了就別走了,反正出不了正月咱倆就得各奔東西,到時候天各一方,不定猴年馬月能見一面,今天陪我喝點(diǎn)酒吧?!?/br>沈易正有此意,痛快地答應(yīng)了。顧昀又問道:“長庚呢?”“廚房?!?/br>顧昀腳步一頓:“什么?”“他非要親自給你下碗面,”沈易笑道,“王伯?dāng)r了半天沒攔住,我看咱們郡王殿下了不得,敵前能壓陣,下場會針灸,閑來無事自己能縫荷包,連廚房重地都如履平地……倘若是個姑娘,這會把玄鐵營拉來也擋不住堵在你家門口來求親的?!?/br>顧昀皺起眉:“君子遠(yuǎn)庖廚,盡是胡鬧。”沈易看出他臉色不對,問道:“怎么,皇上叫你進(jìn)宮說什么了?”顧昀沉默片刻,壓低聲音道:“皇上想處置奉函公。”沈易吃了一驚:“什么!”奉函先生姓張,字奉函,任靈樞院首座已經(jīng)十八年,沈易當(dāng)年還在靈樞院的時候,就是在他手下干活,如今他已經(jīng)年屆花甲,一輩子在靈樞院,終身未娶,妻妾兒孫一概沒有,也不好男風(fēng)。聽說他府上奉茶的丫鬟小廝都是鐵的,活物除了他自己,就一條快咽氣的老狗——只是聽說,別說別人,連沈易都沒去過,奉函先生性情古怪,不愿意家里來客人。這位老先生窮其一生撲在火機(jī)鋼甲上,除了顧昀重整玄鐵營的時候旗幟鮮明地站出來過一次,其他時候別說理政,他連人都懶得理,這么個與世無爭的人,怎會觸怒皇帝?沈易:“為什么?”顧昀:“他老人家昨天上了份折子,反對,皇上氣瘋了。”沈易:“他一直反對啊,從掌令法推出那一天開始就沒消停過,我聽舊同儕說他三天上一封折子,風(fēng)雨無阻,皇上一直沒搭理他,怎么突然……”掌令法就是限制民間長臂師的那條法令,剛出來的時候曾經(jīng)讓人很是熱議了一陣,只是之后被擊鼓令引起的軒然大/波蓋過去了。“奉函公的脾氣……唉,你沒見他頭天那份折子寫的,說掌令法限制的不是長臂師,是民智,長此以往國將不國,擎等著洋人騰云駕霧來扣我大梁邊疆之門,我看他就差指著皇上的鼻子說國賊了——其實皇上本來也不至于跟他一般見識,就是南疆這次的事鬧出來,皇上心里打了個結(jié),一個冬天都沒解開,老頭撞在炮口上了。”顧昀說到這,頓了頓,搖搖頭:“今天臨走,皇上還叫住我,說‘朕自問繼位以來兢兢業(yè)業(yè),夙夜難安,為何江山無寧日’——我還能說什么?”隆安皇帝登基短短幾年,先是親兄弟勾結(jié)東瀛人謀反,隨后又是封疆大吏勾結(jié)山匪叛亂,一樁一件都仿佛是莫大的嘲諷,屢禁不止的紫流金黑市更是已經(jīng)成了他的一塊心病。沈易沒吭聲,兩人并肩往內(nèi)院走去——他們心里都知道,奉函公雖然作死,但話說得并非沒有道理。以后民間長臂師被限制,從此單靠靈樞院,一年到頭能出幾件新技術(shù)?何況靈樞院永遠(yuǎn)是以軍用鋼甲為先,往后民用技術(shù)還有什么發(fā)展的余地?沈易:“能保住他嗎?”顧昀抬頭看了看帝都盡頭暮色四合的天空,嘆出一口白氣:“不知道,我盡量吧。”沈易點(diǎn)點(diǎn)頭,過了一會,他忽然說道:“大帥,我從小在京城長大,可是有時候真是覺得喘不上氣來?!?/br>顧昀一言不發(fā)地將酒壇子遞了過去。沈易就著酒壇子喝了一口自家釀酒,被那烈酒沖得夠嗆,他伸手拍拍顧昀的后背:“都準(zhǔn)備給你過生日呢,一會進(jìn)去別板著臉?!?/br>兩個人于是就站在回廊上,你一口我一口地把一壇酒分光了。酒能解憂,能熱血,能添紅顏,能讓人把天大的眼前身后事放在一邊,短暫地放松下來。不過一進(jìn)內(nèi)院,顧昀還是震驚了。只見侯府好多報廢的鐵傀儡全都被葛晨翻出來了,也不知他多長時間修整好的,一群大黑臉個個行動如常,往來如飛,并且一水地卸了甲胄與兵器,一字排開,手里各自拿了兩把綢緞扇子,支楞八叉地在院子里扭秧歌——曹娘子作為其中唯一一個血rou之軀,穿紅戴綠地正在領(lǐng)舞。顧昀:“……”沈易搖頭感嘆道:“真是天才?!?/br>顧昀:“……啥?”沈易搭著他的肩膀說道:“葛晨那小子,真是個天才,一想起這天才當(dāng)年經(jīng)手的第一火機(jī)鋼甲還是從我手里接過去的,我簡直……嘖,恨不能把他搶到南疆去?!?/br>顧昀:“……”總覺得沈?qū)④娺@話哪里怪怪的。長庚果然給顧昀做了一碗壽面,上回他只是打了個雞蛋,還把蛋殼打進(jìn)去了,不料士別三日當(dāng)刮目相待,他再回來下廚,水平簡直不可同日而語了。做得太好了,顧昀當(dāng)著他的面再沒提什么“君子遠(yuǎn)庖廚”之類掃興的話,差點(diǎn)把碗也一起吃了。三碗黃湯下肚,一院子人都無法無天起來了。沈易嘆道:“這么多年從京城到西域,到北疆,再到樓蘭,哪都有你,以后突然沒有了,心里還怪不是滋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