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不銹鋼欄桿的邊角，套著藏藍(lán)的衛(wèi)衣，戴著黑色的口罩，緩慢而慵懶地抬起眼睫。長而烏黑的眼睫下，是幽幽的視線，深邃、抓人。

    惠樹阮還沒完全回神，只聽身后就響起一串劇烈的腳步踏動聲，一群才從宿舍趕過來上課恐懼遲到的人從后面以喪尸般洶涌的姿態(tài)想要擠進(jìn)來?；輼淙钣行@恐的看著“喪尸大軍”，腳步挪不動，只感覺手臂被人扯住，那人用力一拉，她就被扯進(jìn)電梯邊角里，淡淡的煙草味從用身子替她圈出一小塊空間的男生的衛(wèi)衣上漫出來。

    她縮著手臂，抬起眼，他正低眸一動不動的打量她。

    那眼神，深邃得叫人掉進(jìn)去就不想出來。

    ☆、老照片

    失重感涌上腦顱，呼吸變得緩慢。

    隨著電梯門徐徐打開，人們魚貫而出，空氣也一瞬間清新了很多?；輼淙铑┝艘谎垭娞萃獾陌讐?，對面圍困她的男生卻沒有松手的意思。

    她低低地咕噥一聲，抬起眼正視他：“韓爾付?！?/br>
    清亮、有底氣、溫暖的聲線，使男生有一瞬間的失神。他拉下口罩，鼻梁高挺，嘴唇薄厚適中?；輼淙畹囊暰€滑過他的嘴唇，向上掠，發(fā)現(xiàn)他的眼睛仿佛海上壓沉的陰天，霧蒙蒙的一片——電梯門在此刻關(guān)閉，狹小的空間被曖昧氛圍迅速占領(lǐng)。

    她立刻領(lǐng)會到對方眼神的意思：他要吻她。

    “韓爾付！”

    惠樹阮提高了音調(diào)，也加大了音量，她的聲音在小空間里顯得有些發(fā)悶。男生的動作在此停頓，她趁機(jī)在他胸口推了一把，韓爾付向后退了退，望向她的眼神有一點(diǎn)錯愕和慌張。

    電梯門開了。

    付崖站在門口，握著手里兩本線性代數(shù)，掃了里面的情形幾眼，面上沒太大表情。他的視線落到角落里的惠樹阮身上，加重，有幾分探尋的意味。

    惠樹阮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韓爾付，抱著手里的水，咬著嘴唇，頭埋得很低，步伐匆匆地就要掠過電梯里外的兩人。付崖站在原地“啪”地一聲扣住惠樹阮的手腕，拉得原本向前的她腳步一個歪趨。

    他將她從身后提過來，眼睛里很亮：“下課別走?！?/br>
    “我要遲到了?！彼﹂_他的手，口氣慍怒。

    接著，匆匆離去。

    韓爾付站在電梯里，撤回凝望她背影的視線，抱著胳膊懶洋洋地打量起走進(jìn)電梯里的付崖，他的眼神此刻已經(jīng)恢復(fù)，和往常一樣，穩(wěn)沉間帶點(diǎn)囂張。

    付崖按下“1”的按鈕，回眸看了韓爾付一眼。這個男生的眼神讓人很不舒服，而且，挑釁他的味道極其明顯。

    他理了理書，神色自若道：“你以為，你贏的了我嗎？”

    韓爾付噙著嘴角一抹惡劣的笑：“走著瞧吧?！?/br>
    ——

    陸續(xù)予在整理自己以前本子的時候，翻出了一張照片。

    原本她沒怎么在意，但在看到照片背后名單的時候，崔青釋三個字落進(jìn)她眼簾。她把照片翻回正面，照片的標(biāo)題是明明白白的寫著某某班舞蹈集訓(xùn)留念，上面的孩子一個個滿面稚氣，像初升的太陽。

    不知道這些祖國的希望如今長成什么樣了。陸續(xù)予想，反正那個崔青釋從小就挺折了，長大好像還那樣，一張臉面無表情，眼睛細(xì)長的像是狐貍，眉毛顏色淺淡稀疏，眼神寡淡的要命，是個面癱。

    哦，她旁邊站著的姑娘是惠樹阮吧？這個小粉t恤跟她笑瞇成縫的月牙眼倒是挺配，從小臉上就嬰兒肥。陸續(xù)予微微嘆了口氣，原來他們早就認(rèn)識，但她怎么都沒什么印象？

    浴室的水聲提醒了陸續(xù)予，她剛打算放下照片，就又瞥見了什么東西。

    等等……

    陸續(xù)予突然把照片湊近，最后一排站著的幾個少有的男生，其中一個怎么叫韓爾付呢？這塌鼻子小眼睛的，長大了怎么跟……整過容似的？

    一個成語蹦進(jìn)陸續(xù)予的腦海：脫胎換骨。

    她打算把這張照片留著，以后給惠樹阮看。你看，你和韓爾付從小就認(rèn)識。想到這里，她將照片架在墻角，抱著懷里的衣服，哼了會歌，向浴室走去。

    顧遠(yuǎn)伐回來的時候，她已經(jīng)洗了蠻久的澡了。水聲很響，顧遠(yuǎn)伐瞥了一眼浴室，也去房間拿了衣服，路過那張照片面前，停下了腳步。

    他一眼就認(rèn)出了坐在第二排正中的小陸。

    齊肩的短發(fā)以俏皮的弧度卷貼在她紅潤的臉頰，額前幾根翹翹的劉海活潑生動。她一雙眼睛呈好看的咖色，咖圓咖圓的，又大又亮，剔透的像是水晶珠。別的小姑娘要么褲子要么小短裙，就她一個穿了一身白色的微蓬公主裙，坐在中間，突出至極。

    從小美到大，妖精。

    他想著，拿起照片，拇指拂過小陸續(xù)予的臉。

    多想從小就認(rèn)識你，從此以后，連你的整個人生都占盡。

    ——

    洗發(fā)水打出綿密的泡沫，由發(fā)梢揉至頭頂，一股法國浪漫的香氣從泡沫和發(fā)間散出，于空氣里漂浮繚繞。陸續(xù)予一邊抓撓著發(fā)頂，一邊瞇著眼睛去夠水龍頭的開關(guān)，在熱水傾倒下來的瞬間，她突然想起了小學(xué)的往事。

    她禁不住打了一個冷戰(zhàn)。

    ——

    “你們放我出去！”

    衣衫濕透，粘膩冰冷的糊在皮膚上，每一寸都是透心的涼。水珠凝聚在她的發(fā)梢不斷下落，一滴滴打在手背上。她扒在廁所門口，反復(fù)嘗試推開門鎖，但一切都是徒勞。女孩們童真卻飽含尖刻惡意的笑聲在空氣中彌散，如冷空氣來襲，使人毛骨悚然。

    “陸續(xù)予，嬌嬌女，陸續(xù)予，嬌嬌女！”

    他們叫著，跳著，“誰讓你整天裝柔弱，明明知道老大喜歡班長，還整天勾著班長讓他只跟你講話！”

    “我沒有！”她咆哮起來，尖銳的叫聲劃破空氣，“我沒有！”

    “原形畢露了吧，和你mama一樣，是個討人厭的狐貍精。小狐貍精！”

    為首的那個被他們叫做老大的女生嘶啞地說著，她踹了廁所門一腳，隨后帶人離去。

    當(dāng)時已至深秋，傍晚的天氣是極度寒冷。陸續(xù)予在幾度嘗試爬門無果后，筋疲力盡的縮在門口的角落里，抱著自己的雙臂，團(tuán)成一個球，企圖保存哪怕絲絲的暖意。她就像狂風(fēng)中的樹葉，在不斷地顫抖。

    當(dāng)夜色帶著恐懼來臨，她開始覺得自己整個人的體溫都在降低。小小的陸續(xù)予禁不住啜泣起來，這一哭，勢漸增大，她的抽泣聲越來越頻繁，直到引來了旁人。

    “是這邊嗎？”

    一個男生的聲音。

    陸續(xù)予“嘩啦”起身，撲向門框，開始不斷地錘門：“有……有，有人！”

    另一個女孩子的腳步逼近了：“對，我看到他們把陸續(xù)予關(guān)到這里了?！?/br>
    門栓被撥動，“咔噠”一聲，徐徐打開。陸續(xù)予抱著雙臂，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