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動情了？”

錦瑟坐下，拿起筷子吃一口小菜，嚼兩口道：“他來了幾天，對我特別大方，倒也說過帶我走之類的話，不過……這男人喝醉了話能有幾分真？再說……”看宋東陽一眼，道，“閣主，你舍得放我走??？”

宋東陽坐下，倒一盅酒，自酌自飲道：“我十六歲就掌了‘密語閣’，從那時起，你便跟著我，至今已有八年，八年對一個女子而言意味著什么？我不是不知道。所以，若是尋得良緣，你盡管走……”

錦瑟把酒杯往桌上一放，氣呼呼道：“試你一句，你就真要攆我了？你想得美，賺那么多錢，全進了你的腰包，我連響動都沒聽到，你好沒良心。”

宋東陽無奈：“是你說要嫁人，這還講不講理？”

“我就是隨意一句，誰知道你連留都不留？”錦瑟給自己倒一杯酒，喝一口道，“說吧，找我什么事兒？”

宋東陽抬手再拍錦瑟一下，道：“到底誰是閣主，沒大沒小，我?guī)兹詹辉冢憔蜎]什么要匯報？”

錦瑟笑笑道：“有，確實有，南屏傳來消息，宋境傷情似有好轉(zhuǎn)?！?/br>
“是葉瞬救的，傳令下去，幫我找出葉瞬，告訴他我有事找他?！?/br>
“好。”

“白家呢？可有異動。”宋東陽問。

“自武林大會之后，三門盡去，只留了五派門人在除魔堂，近日，白書望走動比前一陣頻繁了很多，不過……您下令后，我們門人已經(jīng)退去，消息比之前，確實慢了許多?！?/br>
“魔道呢？”

“消失了。上次見過魔道左使趙紅塵露面之后，魔道的人仿佛徹底消失了。”

宋東陽道：“我這次出門到是遇到魔道右使，只是……”

“只是什么？”錦瑟問。

“沒什么……再幫我打聽一個人，叫洛晨?！?/br>
“洛晨，可有其他信息，門派、年紀，或是……”

“沒有。對了，我知道，他是洛家村人。”

錦瑟問：“還有呢？”

“沒了。”

錦瑟“……”

夜深，宋東陽雖是累極，一閉上眼睛，路途中的一幕幕，總是在眼前浮現(xiàn)，似夢似醒，一睜開眼，黑暗中看到床頭熟悉的人影，馬上閉上眼睛。心里打定注意，好夢，一定要再做一陣。

“醒了你還裝睡?！笔煜さ穆曇粼诙皂懫?，宋東陽猛得睜開眼睛，居然不是做夢。

“白兄這個時間找我，不會又是練功吧?！?/br>
“當然不是?！卑缀频吐暤溃案襾??！?/br>
二人穿過院墻，向東過了三條街道。宋東陽心里越來越沉，這條路，他太熟悉了。

打更的剛剛敲過二次鑼，鑼聲響過之后，黑暗中便更顯空洞。四周荒蕪人煙，宋東陽站在大門外，抬頭看一眼，黑底金字的招牌下，“宋府”二字在月光下微微發(fā)亮。

“白浩，你這是何意？”宋東陽問。

“宋家自出事后，生前事、身后事，爹都交由我一并查證，于公，宋家被屠滿門，宋白兩家相交多年，我有責任還宋家一個公道，于私，從二十年前的趙氏，到現(xiàn)在的宋家，唇亡齒寒，我更需要知道敵人是誰，為何戰(zhàn)？如何戰(zhàn)？我不知道你在其中擔任什么樣的角色？是遺孤，幫兇……或者兇手。可經(jīng)過數(shù)日相處，我選擇相信你?！?/br>
“相信我什么？”

“你雖是‘密語閣’的閣主，卻并不是狠心之人。如若是的話……那日我中毒之時，你就應(yīng)當殺了我，這樣，你我或許都會少很多煩惱?！卑缀普f完，一把扯下封條，推開門進了宋家。

第21章錦瑟

再次踏入宋家，看著夜幕中已經(jīng)頹廢了的庭院，突然晃入隔世。

閉上雙眼，再睜開時，他已一身紫色燙金小襖，邁著外八的步子。一進門，小蝶這個丫頭就圍著他“少爺長，少爺短”的伺候，把手里的鳥籠給了她，隨便講些外面的趣事，她一定被逗得“哈哈”大笑。

每晚入夜，他還是會與宋家其他人坐在一張圓桌上吃頓飯，因為這是宋境對他唯一的要求。

遇害當夜，便是最后一頓飯。

宋境說：“東四大街上又新進了兩個鋪面，就交于你手下打理吧！”

“嗯。”

宋家第四子，品性惡劣，奢靡成性，敗壞門風(fēng)，宋家掌門宋境只管給錢，其他從來不聞不問。

再睜開眼，又是一片黑暗，屋檐上掛著的燈籠，破爛不堪，隨著夜風(fēng)擺兩下，“吱呀”一聲掉在地方，滾了兩滾。

“從大門過前院，至內(nèi)堂，護院、弟子，共亡三十八人，你……你大哥宋文、二哥宋濤死在內(nèi)堂，從內(nèi)堂至后院，共亡四十七，女眷、幼童十九人，其他二十八人，你三哥宋濤與其妻兒死在后院臥房。以上所言，都是尸首齊整的，其他……”

他們往里走，內(nèi)堂大門布滿劍痕，深深淺淺顏色斑駁，依稀辨得出血跡，宋東陽扶著墻壁，只覺得胃里一陣翻涌，院子的血腥味又齊齊沖上頭頂，想要干嘔的欲望一直在他身體里攪動，攪得他就快要站不住了。

黑暗中一雙有力手扶住了他的雙臂，道：“東陽，都過去了?！?/br>
宋東陽一把推開白浩，聲音嘶啞：“你究竟帶我來想作什么？”

“宋家滿門八十五人，各中十劍以上而亡，有功力者皆被人掏去內(nèi)丹，這不是有預(yù)謀的滅門，而是一場屠殺，老弱婦孺都不放過，你……就不想為他們討回一個公道嗎？”

“公道？我有什么資格為他們討公道呢？”宋東陽眼中全然失去光澤，面如死灰，“我有什么資格？”

白浩道：“你有資格，更有責任，你不是庶子宋東陽，你是除魔一族盟主宋境的兒子宋東陽，不要再逃避了?！?/br>
宋東陽不語，自顧自向后院西南角走去。

門上已經(jīng)落滿了灰，輕輕推開，桌椅擺設(shè)一如往常，筆墨紙硯都還在原來的地方。

“你和宋盟主都是在書房被發(fā)現(xiàn)的，他拼上畢生功力才換得你二人周全。”

掌一盞昏暗小燈，宋東陽撫過桌案、筆墨、書架，他立于帷幔下，輕輕扯動韁繩，書架上一個抽屜緩緩?fù)瞥?，暗格抽屜空無一物。

宋東陽道：“這里原來放著……”

“同心復(fù)元法，應(yīng)該是那日丟失的?！?/br>
白浩上前，細細查探抽屜道：“抽屜的夾層好像有什么東西？有匕首嗎？”

“有”，宋東陽取來匕首遞給白浩，白浩一點點撬出抽屜：“好像……是一封信。”取了信封，遞給宋東陽?！?/br>
宋東陽看著信封上熟悉的字體：吾兒東陽親起。短短幾個字他看了許久，久到眼睛、鼻子一起陣陣發(fā)酸。

白浩合上暗格道：“回去細看吧，這里不宜久留。當日情況我已經(jīng)說了大半，至于我查到的蛛絲馬跡，改日再談?！?/br>
“謝謝你?！彼螙|陽道。

“你我不必言謝?！?/br>
宋東陽心中一動：“還有一事，我有個婢女叫小蝶，那日死在前院的荷花池旁，死時頭身分離，著一身粉色衣服，她是這個家唯一待我好些的人，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