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都是因?yàn)樵摭R那張欠抽的嘴巴，當(dāng)然被抽的也是他自己。

雷湑四十歲，小他幾歲的雪梅終于找到自己的幸福。

對方是個普普通通的高中老師，婚禮也很簡單，就是請了各自的同事，親戚過來辦了十來桌。

江余和雷湑都以雪梅的兄長出席了那場婚禮，他們送上的大禮讓人目瞪口呆，這樣的大手筆也是在告訴所有人，雪梅在a市不是無親無故。

在這之前，很多人都瞧不起她是從農(nóng)村出來的，對方那邊甚至覺得配不上。

有這么一出，雪梅以后的生活就會好過很多。

等雪梅一家安穩(wěn)下來，江余和雷湑把那套公寓買下來當(dāng)作在a市的家，他們帶著簡單的衣物離開，一年的大半時候都在那個山溝溝里面。

請人蓋了房子重新規(guī)劃，比原來的要大一圈，菜地就在屋后沒多遠(yuǎn)，門前和院子也很空曠。

沒有喧囂和燈紅酒綠，寧靜淳樸。

因?yàn)槔诇暤耐炔槐?，家里的浴室是江余自己布置的，從a市買的浴缸幾經(jīng)周轉(zhuǎn)到了他手里，占據(jù)了浴室三分之二的面積。

雷湑每天最期待的就是晚上泡在浴缸里，聽著耳邊抱怨的聲音，無比滿足。

“這條腿好像比那條結(jié).實(shí)一點(diǎn)?！苯嗄?捏，又揉.揉。

雷湑沒有說話，只是把手放進(jìn)他的發(fā)絲里，貼著頭皮輕輕穿梭。

按了一會，江余把毛巾一丟，雙臂擱在兩側(cè)，仰在浴缸里，瞇著眼睛享.受雷湑的服.務(wù)。

“養(yǎng)頭豬吧?！?/br>
“好?！崩诇曇汇?。

“跟以前那頭差不多，要花的?！苯嗳粲兴?。

“嗯?！崩诇暟阉哪_.趾包在掌心里，抹了沐浴露仔細(xì)清洗。

“在山里通一條路吧?！苯喟咽稚爝M(jìn)水里，一路熟悉的往上游移，靠上去趴在雷湑身上，不輕不重的.啃.他的下巴。

這樣趕集的時候還能一起去。

雷湑抬眼，炙熱的目光凝視片刻，說好。

并沒有讓江余等多久，連通村子和鎮(zhèn)上的石子路就鋪上了，這件事讓附近所有村子都高興了很長時間。

村子里的很多年輕一輩都不認(rèn)識雷湑和江余，一開始還有點(diǎn)梳理，后來漸漸的，來往就多了起來。

在十七堂發(fā)展到季老臨終前提出的目標(biāo)后，雷湑就打算退下來，但是堂里的那些人都不同意，為這事鬧的很大，阿一頂著大家伙的期盼出現(xiàn)在村子里。

但是他還沒說上兩句就被指使去挖蚯蚓，然后又被指使著挑大糞去澆菜。

雷湑把蚯蚓穿到魚鉤上，把魚竿一甩，“你去跟他說，澆完了如果還閑得慌就去砍柴。”

旁邊蹲在水桶邊的江余把僅有的一條鯽魚抓起來丟籃子里，“你真不管十七堂的事了？”

“我老了?！崩诇曊J(rèn)真的說，“剩下的時候只想陪著你?！?/br>
已經(jīng)用了自己的十幾年報(bào)答了那個老人，都過去半輩子了，他想以后的生活過的簡單點(diǎn)。

這么多年過去，他感受到了a市的繁華，也得到了那些真假難辨的仰慕和敬重，但是他終究是個生活在大山里的農(nóng)民。

喜歡在雞鳴狗吠聲中開始一天，而不是機(jī)械的鬧鐘聲。

江余沒有再多說，把話帶給阿一，阿一在村里住了幾天，把菜地的小溝翻了一遍，似乎也想開了，回a市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很輕松。

過了幾年，雪梅帶著孩子回來，那孩子很乖，甜甜的喊江余和雷湑干爹。

江余從口袋掏出兩個大紅包給他，看著對方一蹦一跳的圍著石磨轉(zhuǎn)圈，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小時候的孫余暉。

那些片段不受控制的往外涌，擋都擋不住。

“大湑，你們不領(lǐng)養(yǎng)一個嗎？”趁人不在，雪梅去找雷湑，她摸·著已經(jīng)有點(diǎn)凸·起的腹·部，說出了來之前跟丈夫商量好的決定，“要不把豆豆放在你們身邊?！?/br>
“不了?！崩诇晸u頭。

“那你們老了怎么辦？”雪梅不不放心。

“他有我?！崩诇暢谅曊f。

雪梅忍了又忍，終究只是長嘆，咽下了那句人世無常。

之后雪梅每年都回來，去爸媽的墓前看看，陪江余他們過上幾天再離開。

一年年老去，在外面打拼的人們開始慢慢回到生長的這片土地，帶著一身滄桑和閱歷，陪伴自己的另一半安享晚年。

村里人常說落葉歸根，大概就是這樣。

這天中午，雷湑有點(diǎn)渴，想去拿杯子，手卻撲了個空，他一時沒回過神，一聲清脆響將他拉回現(xiàn)實(shí)。

“發(fā)什么呆呢？”江余走過來，把地上碎裂的杯子掃了。

雷湑低頭，視線仿佛被一塊厚厚的黑布蒙住了，他放在腿上的手緊了緊，沉默的等待那塊黑布一點(diǎn)點(diǎn)撤出，沒有去想下次再出現(xiàn)是什么時候。

“是不是哪不舒服？”江余盯著他的那只眼睛，透著探究和不確定。

“想喝茶了?！崩诇暤吐曊f。

江余在他臉上停了片刻，轉(zhuǎn)身去泡茶。

從那以后，雷湑經(jīng)常去撫·摸江余的臉，他仔細(xì)的用指腹描摹，仿佛是要一點(diǎn)一寸都給刻印下來。

他每天早上醒來，總是會去看靠在他肩窩里的人，然后慶幸還能看見，睡覺都會凝視很長時間，做好是最后一次的準(zhǔn)備。

就這樣日復(fù)一日的堅(jiān)持，在兩年后，一個很平常的午后，雷湑正在院里抱著一個盆子喂雞，光線如同被什么切割成無數(shù)個碎片。

雷湑抓了一把米扔到地上，平靜的承受了卷來的黑暗。

他沒有露出悵然若失的樣子，當(dāng)年醫(yī)治的時候，那些人都說他的那只眼睛很快就會看不見，老天已經(jīng)多給了他幾十年。

從外面回來的江余看到輪椅上的男人那只眼睛無神的停在一處，平時的深邃漆黑全都沒了，他的呼吸一頓，伸出手在對方眼前擺了擺。

半響，江余蹲下來把手放在雷湑腿上，沉默不語。

雷湑摸摸江余的臉，將那點(diǎn)涼意摸掉，捧住親·吻了幾下，“不哭?！?/br>
“我就沒哭過。”江余從鼻子里帶出的聲音有幾分渾濁。

雷湑將那聲嘆息吞進(jìn)肚子里，俯.下.身，唇貼著江余的額頭，緩緩輕碰他的鼻子眼睛嘴巴。

院里的雞還在撲騰著吃米，它們理解不了那種傷感。

成為一個瞎子，生活有太多不便，雷湑一個人努力的適應(yīng)，他不想讓江余為他的事難過。

在這年年尾，江余的左眼也看不見了。

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