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不同了？”朕愈發(fā)好笑。

“老四啊，真是哪里都與眾不同，打小就與眾不同！”雍至道，頗為振振有詞的模樣，“容貌自不必說，文采也自不必說！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才華滿得簡直無處安放！騎射之類也拿得出手，更不用提談吐有禮進退得宜！臣斗膽說句大不敬的話，咱們這幾個兄弟，當(dāng)年就沒一個比得過他！”

當(dāng)年沒一個比得過他？

朕面上笑容不變，心里卻不由嘀咕起來。朕還是九皇子時，極其不起眼，雍蒙的光環(huán)把朕蓋過去很正常；但說到?jīng)]一個，豈非太子哥哥也包括在被雍蒙比下去的范圍內(nèi)？平心而論，太子哥哥能被立為儲君，確實沾了嫡長子的光；可事實和說出口是兩回事——

雍至這么說，是只有他這么想，還是大家都如此心照不宣地默認，甚至包括雍蒙自己？

雍至沒察覺到朕的心思?！叭缃翊缶忠讯ǎ菹驴隙ㄒ仓獣?，臣不怕說實話。當(dāng)年太子薨了，父皇要重新立太子，臣等都以為會立老四?！?/br>
他說的這個朕確實知道?！按_實，朕也如此以為?！毖輵蜓萑祝皇敲?？

“到頭來，我等卻發(fā)現(xiàn)，”雍至又道，略有自嘲地一笑，“父皇不愧是父皇，看得就是比我等深遠。陛下即位至今，還不到五年。然而，匈奴滅了，吐蕃臣了，西北西南全數(shù)平定。如若不出意外，二十年內(nèi)都不會再起波瀾。如此輝煌的功績，莫說老四做不到，就怕連父皇都沒預(yù)料到。”

“得得，朕都被你夸得飛起來了?！彪挹s忙叫停，“還有，別以為用父皇的名頭給朕戴高帽，朕就會收回成命?！?/br>
雍至頓時又變成一副哭喪臉?！氨菹?，臣知道天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墒?，”他稍稍放軟聲音，“給臣等調(diào)個閑職總可以罷？”

“那怎么行？”朕拉下臉，“若朕說要封你們官職，卻給可有可無的虛銜，傳出去得多難聽？便是你們不介意，朕也介意得很。再者說了，諸位哥哥都是天潢貴胄、人中龍鳳，怎么就擔(dān)不得一般人擔(dān)得的職位？今日之事若是有第三人知道，朕才要擔(dān)心二哥的臉面呢！”

“陛下，臣還是覺得不太妥當(dāng)……”雍至持續(xù)猶豫。

話說到這份上，朕已經(jīng)完全明白了雍至的來意。事情多是一回事，要考核是另一回事，怕朕生疑才是他真正擔(dān)心的——

光看他剛把雍蒙夸得天上有地下無、但沒有一個形容詞往野心勃勃上靠就能發(fā)現(xiàn)，雍至一點也不傻。朕做事目的明確，手段又雷厲風(fēng)行，然而陟罰臧否并無異同；若說在朕手下做事可能有風(fēng)險，唯一的風(fēng)險僅可能來自朕本身。

簡單來說就是，只要朕真的放心讓他們出任實職，不管多麻煩，他們都能做。

朕有心點開雍至肯定受了好幾個人的委托才前來湯泉宮探聽口風(fēng)的事實，但轉(zhuǎn)念一想，適度留有模糊的態(tài)度才能讓他們繼續(xù)收斂著自己?！半拚f行的事情，那就必定能行。差不多的事情，四哥做得，長公主做得，你們做不得……這可真的說不過去，二哥。”朕稍稍加重了語氣。

雍至還沒完全放心，但朕已經(jīng)說到這種程度，他再不受命就要算抗旨，只得領(lǐng)命退下。王若鈞在他之后進來，匯報了這幾日朝廷動向，讓朕更確定了朕剛剛的猜想——

朕一直擔(dān)心，給親王實職，他們就有可能伺機謀反?？蓮挠H王的角度，他們要擔(dān)心的更多?；实凼谟杷麄儗嵚殻艘允拘值苡褠?，是不是還有試探的成分？只要他們有一個行差踏錯，下場便會如同三王之亂？若如此，是不是要堅辭以證清白？

如今朝堂之上的關(guān)系還稱不上特別錯綜復(fù)雜，種種心機已然免不了；想要任何事情都心中有數(shù)，還是不能松懈啊……

雖然朕想通了其中關(guān)節(jié)，但明面上的功夫還是得做一做。雍至前來訴苦，朕自然得安撫他一番——賜他去星辰殿的小湯泡一夜。此舉效果比說什么都立竿見影；次日晨起，他向朕辭行回京，眉眼之間比前一日輕松多了。

其后的日子，沒什么大事發(fā)生。在別宮用不著早朝，朕可以多睡一個半時辰；用過早膳后，興京的折子正好送到；批完一般就是午膳時辰了，用個飯再小憩，下午想研讀古籍想爬山望遠都可以；等到夕陽西下后，泡著溫泉喝小酒，天公作美時還有白雪紛飛作伴……

嗯，怎一個樂不思蜀了得？

如此這般，直至輪到謝鏡愚在湯泉宮御前聽詔。他抵達時已是傍晚，朕便先打發(fā)他用膳休息。待到第二日午后的閑暇，他聽得朕這些日子的安排，氣得簡直要磨牙：“陛下真是挑得一手好日子?！?/br>
朕知道他在暗指什么，不由嘿嘿一笑。到了年底，多多少少會忙點?！安贿^是些年年都有的瑣事。朕不在京中，你們還會更省事。”

“是么？”估摸著朕實在太得意，謝鏡愚真的要磨牙了。可只過了一會兒，他就自己平靜下來：“陛下即位以來，怕是還沒有如此放松的時候罷。”

這倒是實話。雖然之前也有類似的清閑時候，但在別宮，心態(tài)就是不同?！半y得劍南大捷，朕覺得可以犒勞一下自己?！彪扌Φ馈?/br>
聽到這個，謝鏡愚就徹底不吭聲了。好半晌后，他才問：“難道匈奴大捷不算？”

“那不是黨和的功勞么？”朕反問他。

沒想到朕會這么說，謝鏡愚噎住了?！氨菹?，這事兒不能照您這么說……”

朕估計他接下來就要開始慷慨陳詞忠君之道，趕忙打岔：“你今日就打算和朕談?wù)撔倥蠼?？?/br>
約莫是聽出了言下之意，謝鏡愚深深瞧了朕一眼。“當(dāng)然不是。臣只是忽然想起，既然松仁松贊已經(jīng)歸降，那元日的大朝會……”

“他想不想來？”朕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枴?/br>
謝鏡愚稍稍一頓。“臣瞧他愿意得很。”

“那就讓他來?！彪尴肓讼?，補充：“給他準(zhǔn)備一身體面的，免得到時候上朝磕磣。”

謝鏡愚自應(yīng)了。畢竟元日大朝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朝會，有吐蕃贊普以臣禮覲見相當(dāng)長臉。“還有魏王殿下，”他又道，“以臣愚見，近些日子，他做得怕是比宋尚書還好?！?/br>
這個朕閉著眼睛都能猜出來?！拔和醍吘古c你齊名?！彪薰室獯蛉に叭羰俏和踹@點事情也做不好，豈不還要連累你的名聲？”

“陛下……”謝鏡愚喚道，都有些無可奈何了。

朕只當(dāng)沒瞧見?！斑@事兒可以元日之后再議。照朕的意思，年底已經(jīng)剩不下幾日，謝相又是第一次來湯泉宮——”朕故意拖長音，“不若這樣，今夜謝相在瑤光樓的小湯里好好泡上一泡，明日陪朕一同去爬驪山罷？”

作者有話要說：

約會？

約會！

第51章

次日,寒天欲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