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爺可不及我?！奈恍?，又同他胡混去了。

“我聽了一夜，直到他們睡了，我才走了，一邊走，一邊哭，只覺得自己要死了，覺得活著好生無趣。你道為何？我早在十四歲時，便同師姐說過，說我想要嫁給大師兄，說我是那樣愛他。可是師兄從不看我一眼，我去找?guī)熃憧?，她便抱著我，說再等等，我這樣好，師兄總會愛上我的。直到那夜，我才知道不是。這兩個狗男女早勾搭在一處了，興許還拿我做笑料，笑我癡心、愚笨呢！哼，我才不，我并不笨，我一大早，就找到師父，對師父說，師姐面上說不情愿，實(shí)則茶飯不思，日日心心念念，想要早些嫁過去哩！只是大師兄不安好心，總是sao擾她，要她委身于己，師姐自然不肯，可是大師兄武功高強(qiáng)，萬一惱羞成怒，強(qiáng)要了她，那可怎好？若是嫁過去后，方二爺知道師姐給人碰過，南華劍的面子往哪里擱？你看，我這樣聰明，當(dāng)日師父便把大師兄關(guān)了起來，派人將師姐連夜送往蘇州。嘿嘿，她到死也不知道，是我說了這些話。我豈會要她在成親之前，還同師兄逍遙鬼混？

“后來？后來呀，不到一年功夫，她就懷了方二爺?shù)暮⒆?，可憐那方老頭邀天下豪杰同來慶祝，竟不知師姐早是個給人玩剩下的。若不是這一年里，師兄同我在一處，不曾下山，我還真替方二爺擔(dān)心，這孩子到底該不該姓方呢。當(dāng)然，師兄自然同我在一處。我這樣愛他。他聽說師姐向師父告密，說他強(qiáng)逼于她，還曉得師姐陽奉陰違，其實(shí)早就看不上他，一心想高攀方二爺之后，哪里還會愛她？人真是可憐，倘是真心，豈會聽人家搬弄幾句是非，就把那平日里的柔情蜜意都拋之腦后呢？師姐當(dāng)我愚笨，耍弄我，到頭來，將要嫁給師兄的，卻還是我。

“可恨那個負(fù)心漢，同我好了半年，一聽說要下江南給那賤人的孩子慶滿月酒，就冷落了我，還假惺惺對我說，‘你有了身孕，還是留在家中好，等我回來，帶些江南的點(diǎn)心吃食，給你嘗嘗鮮?！P算得倒好，想瞞著我同舊情人重逢，我豈會如他所愿！他們前腳走，我后腳便收拾行李，也下了山去。你道如何？他們一行人浩浩蕩蕩，怎會有我走得快？我先一步到了蘇州，偷偷溜進(jìn)落梅莊中，想瞧瞧那賤人過得怎樣。

“哪想到二月初九，落梅莊一場大亂，我躲在暗處，靜靜瞧著他們廝殺。嘿嘿，那些武林豪杰平日里個個氣定神閑，自居宗師，一聽到什么天下至寶來了，那道貌岸然的面皮就都不顧了，都紅了眼，也不知誰先搶上前去，哈哈，一下子就打起來了！這些人皮囊底下全是腌臜齷齪、見不得人的東西！哼，師父也在，還不是給人捅個對穿？師姐卻是聰明，躲在假山里，將孩兒護(hù)得緊緊的，半口氣都不敢出。這件事，我倒是很敬佩她。我那時肚里懷著歡兒，也一心想要護(hù)著孩子，做娘親的，為了孩兒，什么事都做得出。

“那夜，師姐抱著孩子跑了，師兄還沒趕到，哈哈，天助我也！我偷偷跟在她身后，真想一劍殺了她！可是，可是……我跟在她身后跑，夜里那樣黑，沒有月亮，什么也瞧不清楚，我肚里懷著孩兒，踉踉蹌蹌地跑，忽想到從前，我抱著貓兒，從山下走到山上，只想要逗她開心。我忽然不想殺她了。我愛她，比起師兄，我也許更愛她呢！我那時想，她這樣可憐，她什么都沒有了，我何必要?dú)⑺?？然后，然后，我便看到付九了。他那么高，長得那樣兇，他對師姐跪下，一字一句地說話，師姐面無血色，那孩兒在她懷中放聲大哭，那副情景，我一輩子都忘不了。付九是鬼，不，他比鬼都可怕！

“我偷偷跟著他們，一路跟在太湖。他們住在太湖邊一個老太家里，我躲在暗處，等付九一走，便上去敲門。我還想同她說說話，想聽她說聲對不起，說不該瞞著我，和師兄好。誰知道，她一見到我，便哭著求我?guī)撸瑤?？她?dāng)年不也那樣求師兄嗎？她為何自己不走！這個人，她一生都要依賴別人，一生都要讓人家保護(hù)，自己卻從來不曾做過什么！她這樣美，卻又這樣柔弱，哼，男人都愛她柔弱，他們都愛柔弱的女人，就喜歡女人依靠他們，喜歡女人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靠他們保護(hù)?？墒撬麄冨e了，師姐也錯了，這世上，最信不得的，就是旁人！誰也不知道，那些前一天還同你甜言蜜語勾肩搭背的人，這一天會不會捅你一刀。哈哈，我本想救她的，然而看見她的眼淚，我又放棄了。她一生都要靠著別人，從不知悔改，那便要她因此而死吧！

“我同她說，我自己也懷了孩子，沒法帶她走，但我會去找?guī)熜诌^來。我那時想，只要她問我一句，這是誰的孩子，我就救她，你道她說什么？她說：‘叫他過來，叫他過來！他一定會救我的，他那么愛我，我也這樣愛他！’哈哈，哈哈，這個女人！這個愚蠢、自私、從不知悔改的女人！于是我答應(yīng)了她，又跟她說：‘付九為了主子，什么都做得出，你想將方家血脈帶走，他定不會同意，你可要將孩子留下？’她怎可能答應(yīng)？做娘親的，怎能將孩子留給別人？我便說：‘那你可要穩(wěn)住他，要他信任你，他要是察覺你想逃走，定會殺了你的。’她自然滿口答應(yīng)。到了第二日，我當(dāng)然要再回去！為何不回去？我要親口告訴她，告訴她師兄愛的是我，告訴她我肚里的孩兒到底是誰的，我要親眼看著她絕望，看著她不得不帶著孩子和那個鬼亡命天涯！要她不得不親眼看著自己心愛的孩子去為她根本不愛的人復(fù)仇，一生活在風(fēng)口浪尖，只為了復(fù)仇這件事活！

“我當(dāng)然看見了。這個笨女人，還跟我說那孩兒有了名字，哈哈，她當(dāng)時說，‘我不要我的孩兒叫“傳志”，我要叫他“歡兒”，我不要他報仇，要他一生平安喜樂，歡樂順?biāo)欤肋h(yuǎn)天真爛漫，快快樂樂地活?！f完這話，我便笑了，我同她說，我的孩兒會那樣活，我的孩兒會替?zhèn)髦灸菢踊睢９?，她真傻，我豈能將她帶回去？師兄見了她，定要拋棄我跟歡兒，我豈會將她帶回去！你猜她什么表情？啊，一個人絕望的時候，再美的容顏，也會變得衰頹、丑陋、枯槁。她的嘴唇，像是花瓣嗎？不，那也是凋謝的花瓣了。

“……但是，但是。為什么呢？為什么？我明明，明明報復(fù)了她，可是看到她死了，我還是……我還是……不，不，我只是不想要她回南華劍，天下之大，她哪里不能去，為何非要回南華劍，非要和我搶師兄呢？我已不想要她死了……可是她死得那樣慘，他們殺進(jìn)農(nóng)家，拿著斧頭追她，她抱著孩子逃，斧頭將桌子劈開了，她到里屋，她將孩子藏起來，然后拔劍，她用劍去打他們的斧頭、錘子、刀，她總算是，第一次靠著自己，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