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正是我用不了，你才要用。”

傳志一想，道：“是了，你往后用不得劍，就該我來保護(hù)你了。不管何時(shí)有了危險(xiǎn)，我都要沖在你前面，都要替你擋著。我要一生一世都在你身邊，一刻也不離開你，再也不要讓你受傷了?！彼f著說著，想到連日來諸事，后怕不已，一把將人抱入懷中，急道：“阿笙，阿笙，我以為我要死了，我要死的時(shí)候，我就只想著，你怎么辦?。课疫€想，我死了以后，就再也見不到你了，我可怎么辦？我想到這里，比死了還要難受?！?/br>
阿笙給他抱得喘不過氣，聽他一番胡言亂語，末了竟是要哭出來，便抬手輕撫他的背，柔聲道：“不會(huì)了，那些事都過去了。我們都不會(huì)死的?！?/br>
兩人抱了好一會(huì)兒。秦箏端著茶水進(jìn)來，一瞧見這景況，慌忙退了出去，守在門口，忍不住掩嘴笑了。

這一日，陳叔平嚷著要去太湖吃蟹，一早也沒了蹤影。狄松不知同謝慎山去了何處。岑青守在房中，素云親自為傳志解毒，阿笙將這幾日的事娓娓道來，狄珩亦在一旁聽得津津有味。

待聽到阿笙將他與秦箏推入墓xue，傳志大吃一驚，惱道：“你推箏兒便罷了，推我做什么？我便是活下來，也，也……”

秦箏更惱：“你們死了，我也不要茍活！你們有骨氣，我也有的呀！”

阿笙道：“我只想你們好好活著，難道你們死了，也想我一同去死么？”

傳志一愣，忙道：“才不要，我快死的時(shí)候，只想要你好好的，要你一生都平平安安、無病無災(zāi)，要你長命百歲，要你慢慢變成一個(gè)白發(fā)蒼蒼的老爺爺?！?/br>
素云道：“快別死了活了的，說些什么不好？你們?nèi)齻€(gè)都要長命百歲哩?！?/br>
三人相視一笑，阿笙又繼續(xù)講，傳志聽到周審川之死，潸然淚下，握緊阿笙雙手，知他心里一定很不好過。阿笙明白他安撫之意，搖頭笑笑。待講到岑青之事，傳志不解道：“這竟是可恥的事么？我喜歡你，我想要同你在一起，我心里這樣想，旁人問了也這樣說，怎就可恥了？”

岑青輕咳兩聲，退出門外。素云垂眸不語，阿笙與秦箏亦不知如何答。狄珩道：“我也不覺可恥。我聽爹爹說，秦大叔為人氣度不凡，是天下數(shù)一數(shù)二的人物，喜歡這樣的人，有何可恥呢？”

幾人不約而同去想狄松如何說這幾個(gè)字，卻怎也想不出。

閑聊中，一人登門拜訪，卻是萬窟山的阿柔。自墓園歸來，阿笙告知她祝羅敷的下落，她并無意外。這時(shí)一進(jìn)門，便向傳志跪下，道：“阿柔奉主人之命，去找了那假的方傳志、付九，特來向方少爺謝罪?！?/br>
傳志道：“快起來，你是奉命行事，何必向我謝罪。你找到祝前輩了嗎？我那天沒有救她，也沒有為她收斂尸體，還想出來后告訴你這件事，一直沒有機(jī)會(huì)?！?/br>
阿柔搖頭道：“是主人陷害方少爺在先。當(dāng)日大庭廣眾之下，秦少俠顧及我萬窟山顏面，不曾揭穿主人與莊敬亭合謀之事，方少爺不計(jì)前嫌，肯告知阿柔此事，端的感激不盡。這是天大的恩情，小女子無以為報(bào)，往后兩位用得到萬窟山的地方，還請(qǐng)盡管開口?！比f窟山以販賣江湖秘聞?wù)乒蕿樯崎T與他人勾結(jié)作假、誣陷他人之事一旦傳出，便再難取信于人，在江湖中無處立足。她所言發(fā)自肺腑，承諾亦是誠心。

旁人聽見“盡管開口”四字，定喜不自勝，傳志對(duì)她話中分量卻渾然不覺，道：“你快起來吧，我哪有什么事要你做的。你今后不要再陷害旁人就好?！?/br>
阿柔哭笑不得，站起身來，思忖片刻道：“主人那夜離去之前，曾要我查過當(dāng)年方家大少爺之事，想來她那時(shí)已猜到莊先生身份?！?/br>
“我伯父么？”傳志喜道，“你快講給我聽。”

阿柔道：“畢竟是許多年前的舊事，我也所知甚少?！?/br>
方家人丁稀薄，方攜泰一生妻妾成群，卻只育有兩子。長子方劍亭，次子方劍閣。然長子是婢女所生——偏偏生在五月端陽。人人都說，這一日生下的孩子，長及門戶便會(huì)弒父，是以方老爺始終不喜。待嫡子劍閣出生，更是處處偏愛次子，對(duì)長子不假辭色。

“他雖是方家的大少爺，旁人卻從不將他當(dāng)少爺看。他小時(shí)候，想來受過許多委屈。在蘇州的姐妹們多方打聽，翻出當(dāng)年一件舊事?！卑⑷峤唤o傳志一枚劍穗，“方大少爺不受寵愛，便縱情聲色，荒廢武藝。十五歲時(shí)，他在蘇州城的妓館中，遇見了一位女子。那女子大他許多歲，樣貌也不怎出眾，然為人溫柔慈愛，待他極好，兩人相處日久，方大少爺同老爺說，要娶她入門?！?/br>
阿笙心道：二少爺?shù)姆蛉?，可是名?dòng)天下的江湖第一美人。

狄珩道：“他過得那樣苦，有人肯疼他、愛他，那可再好不過?！?/br>
阿柔苦笑：“方老爺豈肯答應(yīng)？隔日便派人將那女子殺了，大少爺禁足一年。往后他遇到了何事，我卻查不到了。我聽聞那女子手很巧，這劍穗年代已久，他都不曾換掉，興許是那心上人做的呢?！?/br>
傳志撫摸著穗上絲線，低聲道：“應(yīng)將他葬在方家墓xue中嗎？”

阿笙道：“還有你娘的遺骨、付九、張三不，都葬在這里吧?！?/br>
傳志應(yīng)了一聲。上一代的仇怨到此了解，活著時(shí)彼此構(gòu)陷暗害，到死后塵歸塵，土歸土，都葬在這落梅莊中，想是再好不過。末了又道：“我娘不喜歡落梅莊，我也不愿將她葬在南華劍，我們?nèi)ヌ桑课铱傁肫鹪蹅冊(cè)谔哪侨?，風(fēng)和水都那樣美。我娘逃出落梅莊以后，第一天便去了太湖。我不要她在這里，她應(yīng)該住在更好的地方。”

☆、人生若只如初見

莊敬亭已死，傳志便是落梅莊的新主人。得知他已蘇醒，群豪陸續(xù)前來探望，邀他前去花廳共商今后武林大事。傳志拙于言辭，全靠素云、岑青替他應(yīng)對(duì)，到午時(shí)方得清凈，與阿笙來到墓園。付九等人棺木已置辦妥當(dāng)，尚未下葬，傳志一一拜過，在付九棺前下跪磕頭，回想起過往種種，一時(shí)悵然。

一陣秋風(fēng)吹過，傳志身體不由瑟縮，阿笙握住他手。兩人并肩而立。傳志問：“往后我該做什么呢？”

“你可有想做的事？”

傳志想了想，搖頭道：“從小到大，我只知道報(bào)仇這一件事。你呢，你想做什么？”

阿笙道：“我想看箏兒平平安安長大、成婚。”又望一眼傳志，道：“那時(shí)不曾遇到你，現(xiàn)今也想要你一生平安順?biāo)??！?/br>
他笑意盈盈，眸中似有無盡柔情，瞧得傳志心頭怦怦直跳，只想將他抓進(jìn)懷里揉一揉、親一親。好在尚記得身處何地，捺下心思，規(guī)規(guī)矩矩道：“我也想要你這樣?！?/br>
墓園中停了許多棺木，付九、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