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不了再吵一架，最好他頭腦一熱，一個人跑去嘉興，被武林盟當(dāng)作惡人，滾起來丟進(jìn)海里才好！

阿笙想著這人被五花大綁扔進(jìn)大海的可憐模樣，很有些解氣，又想到自己如今不及從前，來不及相救，莫非要眼睜睜瞧著他落水？仲秋時節(jié)，海水太涼，怕是要得風(fēng)寒。

愣愣想了好一會兒，回過神來，傳志已出門去了。

阿笙獨自坐在桌邊，望著緊閉的房門，不由輕笑兩聲。等他消了氣回來，再想別的辦法罷。他枕著胳膊趴在桌上。在馬車?yán)锟嗨稼は肓藥讉€時辰，理清思緒，又煩惱要不要告訴傳志，委實累了，很快便沉沉睡去。

一連做了許多夢，都是黑壓壓的，瞧不清楚旁人面目，身體似要重重墜下去，阿笙感到害怕，掙扎著想要抓住什么，四周卻是虛空。不由揮起四肢，忽聽到極遠(yuǎn)極高的地方，傳來幾道呼喚：“阿笙，阿笙。”

他睜開眼來，仰頭迎上傳志雙眸。

傳志抱著他站在床邊，見他睡眼惺忪，茫然無措，頓覺可愛至極，笑道：“怎不到床上睡？我想抱你過來，你便醒了?！?/br>
阿笙喃喃道：“你不是走了嗎？”

“我去找白姑娘，備馬，找地方暫時安置張三不的棺木?！眰髦靖纱啾е诖策呑?，“都收拾妥當(dāng)了，回來接你。你睡得正熟，想要你多睡一會兒。我打聽過啦，咱們快馬加鞭，后天清早便能趕到嘉興。不急一時?！?/br>
阿笙凝神想了好一會兒，才憶起前因后果，悶聲道：“你不曾生我氣？”

傳志不解：“生氣做什么？”

阿笙望著他搭在襟前的手：“我要你拿白思思做籌碼，還想不出救人的辦法?！?/br>
傳志恍然大悟，再看他懨懨不樂的模樣，心頭一癢，踢了兩人鞋子，將他牢牢抱在懷中，笑道：“阿笙，阿笙，你竟這樣喜歡我?！?/br>
阿笙怒道：“我何時說過這個？”

傳志大言不慚：“我知道，你就是喜歡我，喜歡得不得了。你從前可不是這樣，才不會怕我討厭你呢?！闭f著便去親他眼睛，親鼻梁，親嘴唇，手指也不老實起來。

阿笙給他撩撥得無奈，紅著臉道：“我現(xiàn)在也不怕?！?/br>
傳志悶頭親他，顧不上說話。兩人胡鬧一通罷，傳志道：“你今日躲在車?yán)铮豢侠砦?，是怕告訴我這些事之后，我會難過，對不對？”

阿笙悶悶應(yīng)了一聲。

“我怎會討厭你？怎舍得生你的氣？我就從不怕你討厭我。你不記得了，我可沒忘，你是我的一二如意?！?/br>
兩人同床共枕，發(fā)絲都纏在一處，傳志正色道：“你想了一天，才肯告訴我這些，這一定是最好的辦法了。至于別的事，只能盡力而為?！?/br>
阿笙道：“你還是想攔下別人，對不對？”

傳志道：“謝大俠說，要是十八年前他在蘇州，一定會去落梅莊阻止那件慘禍。他若去了，興許就不會有恁多人死于非命，我也就不是方傳志，沒有血海深仇了。你說，他這次來英雄盟會，是不是想做完他當(dāng)年沒有做的事？這件事做完，他心愿已了，便說自己再不是江湖之人。不是江湖之人，就可以去找他的妻兒，和他們廝守一生了。”

阿笙笑道：“你說的是。我們盡力而為，便是死也無憾?！?/br>
傳志見他懂了自己心意，大喜過望，忍不住抱著他打上兩個滾，又道：“在我心里，你的性命最最要緊。我腦袋再笨，也不會不講道理、不聽你勸告。你怎會覺得我討厭你？你還是從前那樣最好，現(xiàn)在這個模樣，太可憐啦。”

“你喜歡我整日兇你？”

傳志竟認(rèn)真思索起來，不知阿笙趾高氣揚冷清清的時候好，還是委委屈屈不敢瞧他的模樣好，一時難以抉擇。阿笙失笑，拍他腦袋：“莫想了，你怎么同白思思說的？”

“我問她羅大哥為何對她那樣好，她也不知，還同我吵起來，說我污她清白。又要我同你講清楚，她除了想要我性命之外，再沒有別的事瞞你。我說，你才不會信她，她便要打我。我倆打了兩招，我說，那不如去找羅大哥當(dāng)面對質(zhì)。她說，去就去，有什么怕的？”傳志想起當(dāng)時情景，不由笑道，“她可真喜歡你。”

阿笙望著他笑容可掬的模樣，沉默片刻道：“你何時變得這樣狡猾？”

“爺爺教過我，這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眰髦居H他一口，“我想了好一會兒，才想出這個法子。你要夸我嗎？”

“你不喜歡白姑娘？”

傳志撇嘴，嘀咕道：“她總是欺負(fù)我，那倒也罷。我不喜歡她喜歡你?！?/br>
阿笙微微一笑，拉過他雙手：“這才要夸你。你若喜歡她，我才不開心。”

兩人額頭相抵，一同睡去。

天剛微亮，三人縱馬出城，趕向嘉興。路上阿笙再問白思思羅成之事，她回答如故，方確信她委實不知羅成底細(xì)。

☆、等閑平地起波瀾

第三日清早到得嘉興，恰逢一場秋雨，遠(yuǎn)處的樓臺亭閣籠在雨霧中，看不真切。三人抵達(dá)群豪約定的客棧。店家是淮南派門下弟子，名賀方，生就一張略顯滄桑的青黑面龐，渾身肌rou遒勁，與薛家兄弟頗為相似。賀方問清他三人身份，恭敬道：“二當(dāng)家曾對在下提起兩位，今日一見，果真是少年英豪?！?/br>
傳志想起薛家兄弟慘死之事，一時哽咽。阿笙道：“承蒙貴派照顧。英雄盟會，兩位薛大哥臨死前英勇慷慨，視死如歸，是頂天立地的漢子，貴派風(fēng)范令人汗顏。還請節(jié)哀。”

“弟兄們說，我淮南派不曾在天下英豪面前丟人，那是自然！”賀方豪邁笑道，轉(zhuǎn)而問：“不知三位到嘉興做什么？鄭盟主信中說，此番只有武林盟下十二位掌門人同行。”

阿笙道：“武林盟下大小門派近百，鄭盟主只許十二人同去么？”

賀方道：“姓王的下落不明，盟主擔(dān)心他另有后手，是以如此。他將十二位掌門人體態(tài)衣著寫在紙上，要在下一一核對無誤，方能放行。三位皆不在名單之上。”

傳志道：“這樣一來，船上都是武林盟的人，也不怕有人暗中動手腳了。鄭盟主想得周全。”

阿笙沉吟不語。白思思反倒沉不下氣，冷道：“羅成可在那名單上？他在嘉興嗎？”

賀方顯然已將那名單記得清清楚楚，當(dāng)即道：“羅大俠還不曾來?！?/br>
白思思扯過一條板凳，在門前一橫，坐上去：“姑娘在這里等著?！?/br>
賀方微微一笑，道聲得罪，兩手抓在凳上，將她連人提起，輕輕放在檐下：“店里開門迎客，請白姑娘在這邊等，我去吩咐他們沏茶?！獌晌簧賯b可要進(jìn)來坐坐？只是委屈兩位，僅在大堂之中，莫上樓去。”

三人騎馬趕路，不便帶著輪椅。傳志怕阿笙站久了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