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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三體+黑暗森林+死神永生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62

分卷閱讀62

    小女人流著淚長嘆一聲:“后來回城了,可回來又怎么樣呢?還是一無所有,回來的知青日子都不好過,而我們這樣的人最次的工作都找不到,沒有工作沒有錢沒有前途,什么都沒有了?!?/br>
    葉文潔徹底無語了。

    獨(dú)臂女人說:“最近有一部電影,叫,不知你看過沒有?結(jié)尾處,一個大人和一個小孩兒站在死于武斗的紅衛(wèi)兵墓前,那孩子問大人:他們是烈士嗎?大人說不是;孩子又問:他們是敵人嗎?大人說也不是;孩子再問:那他們是什么?大人說:是歷史?!?/br>
    “聽到了嗎?是歷史!是歷史了!”粗壯女人興奮地對葉文潔揮著一只大手說,“現(xiàn)在是新時期了,誰還會記得我們,拿咱們當(dāng)回事兒?大家很快就會忘干凈的!”

    三個老紅衛(wèi)兵走了,把葉文潔一個人留在cao場上,十多年前那個陰雨霏霏的下午,她也是這樣孤獨(dú)地站在這里,看著死去的父親。那個老紅衛(wèi)兵最后的一句話在她腦海中不停地回響著……

    夕陽給葉文潔瘦弱的身軀投下長長的影子。在她的心靈中,對社會剛剛出現(xiàn)的一點(diǎn)希望像烈日下的露水般蒸發(fā)了,對自己已經(jīng)做出的超級背叛的那一絲懷疑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將宇宙間更高等的文明引入人類世界,終于成為葉文潔堅定不移的理想。

    27.伊文斯

    回到大學(xué)半年后,葉文潔就承擔(dān)了一個重大課題:一個大型射電天文觀測基地的設(shè)計。不久,她就同課題組一起外出為基地選址。最初的考慮是純技術(shù)上的,與傳統(tǒng)的天文觀測不同,射電天文對大氣質(zhì)量和可見光干擾的要求不高,但要盡量避免非可見光頻段的電磁干擾。他們跑了許多地方,最后選擇了一個電磁環(huán)境最優(yōu)的地點(diǎn),這是西北的一個偏僻山區(qū)。

    這里的黃土山上幾乎沒什么植被,水土流失產(chǎn)生的裂谷使山地遠(yuǎn)遠(yuǎn)看去像老人布滿皺紋的面孔。在初步選定了幾個建站點(diǎn)后,課題組在一個大部分民屋都是窯洞的村莊旁停留休整,村里的生產(chǎn)隊長似乎認(rèn)定葉文潔是個有學(xué)問的人,就問她是否會講外國話——她問是哪國話,隊長說不知道——要是會講,他就派人上山把白求恩叫下來,隊里有事同他商量。

    “白求恩?”葉文潔很驚奇。

    “俺們也不知道那個外國人的名字,都那么叫他?!?/br>
    “他給你們看病嗎?”

    “不,他在后山上種樹,已經(jīng)種了快三年了。”

    “種樹?干什么?”

    “他說是為了養(yǎng)鳥,一種照他的說法快要絕種的鳥。”

    葉文潔和同事們都很驚奇,就請隊長帶他們?nèi)タ纯?。沿著山路登上了一個小山頂后,隊長指給他們看,葉文潔眼前一亮——看到這貧瘠的黃土山之間居然有一片山坡被綠樹林覆蓋,像是無意中滴到一塊泛黃的破舊畫布上的一小片鮮艷的綠油彩。

    葉文潔一行很快見到了那個外國人,除了他的金發(fā)碧眼和身上穿的那套已經(jīng)破舊不堪的牛仔服,看上去與當(dāng)?shù)貏谧饕簧霓r(nóng)民已經(jīng)沒什么兩樣,甚至連他的皮膚也被曬成了當(dāng)?shù)厝艘粯拥狞S黑。他對來訪者似乎興趣不大,自我介紹叫麥克·伊文斯,沒說自己的國籍,但他的英語帶有很明顯的美國口音。他住在林邊兩間簡陋的土坯房中,房里堆滿了植樹工具:鋤頭、鐵锨和修剪樹枝用的條鋸等,都是當(dāng)?shù)睾艽直康哪欠N。西北的沙塵在那張簡陋的床和幾件簡單的炊具上落了一層,床上堆了許多書籍,大都是生物學(xué)方面的,葉文潔注意到有一本彼得·辛格的。能看到的現(xiàn)代化的玩意兒就是一臺小收音機(jī),里面的五號電池用完了,在外面接了一節(jié)一號電池,還有一架舊望遠(yuǎn)鏡。伊文斯說,很抱歉不能請他們喝什么,咖啡早就沒有了,水倒是有,可他只有一個杯子。

    “您在這里到底做什么呢?”葉文潔的一個同事問。

    “當(dāng)救世主?!?/br>
    “救……救當(dāng)?shù)厝藛??這里的生態(tài)環(huán)境確實是……”

    “你們怎么都這樣?!”伊文斯突然爆發(fā)出一股莫名的怒氣,“難道只有拯救人類才稱得上救世主,而拯救別的物種就是一件小事?是誰給了人類這種尊貴的地位?不,人不需要救世主,事實上他們現(xiàn)在過得比應(yīng)得的好多了?!?/br>
    “聽說你在救一種鳥?”

    “是的,一種燕子,是西北褐燕的一個亞種,學(xué)名很長我就不說了。每年春天,它們沿著遠(yuǎn)古形成的固定遷徙路線從南方返回時,只能把這一帶作為目的地,但這里的植被一年年消失,它們已經(jīng)找不到可以筑巢和生活的樹叢了。當(dāng)我在這里發(fā)現(xiàn)它們時,這個種群的數(shù)量已不足萬只,這樣下去五年內(nèi)這個物種就會滅絕?,F(xiàn)在,我種的這片樹林給一部分燕子提供了一個落腳點(diǎn),種群數(shù)量已經(jīng)開始回升,當(dāng)然,我還要種更多的樹,擴(kuò)大這個伊甸園的面積?!?/br>
    伊文斯讓葉文潔他們拿著望遠(yuǎn)鏡看,在他的指引下,大家看了半天,才在樹叢中看到了幾只黑灰色的鳥兒出沒。

    “很不起眼,是嗎?它們當(dāng)然沒有大熊貓那樣引人注目,在這個世界上,每天都有這樣不為注意的物種滅絕?!?/br>
    “這些樹都是你一個人種的嗎?”

    “大部分是,開始時我也雇當(dāng)?shù)厝藖砀?,可很快沒有那么多錢了,樹苗和引水什么的都很花錢……可你們知道嗎?我父親是億萬富翁,他是一個跨國石油公司的總裁,但他不再給我錢,我也不想用他的錢了。”

    伊文斯的話匣子打開了,滔滔不絕地說下去,“我十二歲那年,我父親公司的一艘三萬噸級的油輪在大西洋沿岸海域觸礁,兩萬多噸的原油泄入海中。當(dāng)時,我們一家正在距事故發(fā)生海域不遠(yuǎn)處的度假別墅中。父親得知這消息后,首先想到的是如何推卸責(zé)任和減小自己公司的損失。那天下午,我來到了那片地獄般的海岸,看到大海已變成黑色,海浪在黏稠油膜的壓迫下變得平滑而無力;海灘也被一層黑油覆蓋。我和一些志愿者就在這黑灘上尋找那些還活著的海鳥,它們在油污中掙扎著,一個個像是用瀝青做成的黑色雕塑,只有那一雙雙眼睛還能證明自己是活物,那油污中的眼睛多少年以后還常常在我的噩夢中出現(xiàn)。我們把那些海鳥浸泡在洗滌液中,想把它們身上的油污洗掉,但十分困難,油漿和羽毛死死地粘在一起,稍用力羽毛就和油污一起一片片掉下來……傍晚,那些海鳥大部分還是死了。當(dāng)時我渾身油污地癱坐在黑色的海灘上,看著夕陽在黑色的大海上落下,感覺這就是世界末日了。

    “父親不知什么時候來到我身后,他問我是否記得那副小恐龍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