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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斯的死刑也是出于同樣的宗教性的守戒問題。圣塞巴斯蒂安的殉教,被理解為是在這樣的歷史背景下發(fā)生的。近衛(wèi)隊長圣塞巴斯蒂安秘密皈依基督教,安慰獄中的基督徒,在促使市長及同仁改宗行動暴露后,被戴克里先宣判死刑。一位虔誠的寡婦為他掩埋被射入無數支箭且暴尸荒野的尸體,趕到刑場來,可是她發(fā)現他的社體還有熱氣兒。在她的護理下,他醒了過來。但是,由于他很快又反抗皇帝,說出褻瀆他們神靈的話,所以這次死于亂棍之下。這傳說中復蘇的主題,只能是“奇跡”的請求。什么樣的rou體能從那無數的箭傷中復活呢?我為了能更加深刻地理解我官能性的劇烈歡樂是什么性質的東西,將我很多年后所創(chuàng)作但未完成的散文詩揭示于下。圣塞巴斯蒂安一次,我從教室的窗口發(fā)現外面一棵被風搖曳著的、不太高的樹。看著看著,我心潮翻涌起來。那是棵出奇漂亮的樹。它在草地上構筑起圓潤端莊的三角形,眾多枝條燭臺般左右對稱地伸展,托著重重的綠葉;在那綠葉下面,可見暗暗的黑檀木臺座般堅穩(wěn)的樹干。創(chuàng)作極盡精巧,亦不失“自然”優(yōu)雅超脫之氣。那樹木挺立著,守著它自己是自己的創(chuàng)造者一樣的明朗沉默。它又的確是件作品。而且也許是音樂,是為室內樂譜曲的德國音樂家的作品;是可謂圣樂的宗教靜謐的逸樂,像織錦壁掛的圖案,聽起來充滿富麗堂皇和依戀之情的音樂……所以,樹的形態(tài)與音樂的類似對我來說具有某種意味,當這二者結合而形成更深一層的東西襲擾我時,那難以表達的不同凡響的感動,至少不是抒情性的,而是像在宗教與音樂的關聯(lián)上所能見到的那種昏暗的酩酊之類,即便這樣看也沒有什么不可思議的。突然,我問自己“是否就是這棵樹?”“那棵反綁著年輕圣者的手,像雨后的水滴一樣,將神圣的大量的鮮血滴在樹干上的樹?他因臨終痛苦而旺盛燃燒的青春肌體劇烈摩擦扭動著(那也許是世上所有快樂和煩惱的最后證跡)的那棵羅馬的樹?”據殉教史所傳,那個戴克里先登基后的數年間,在夢想能有像小鳥一樣自由飛翔的無邊權力的時候,近衛(wèi)軍的年輕首領——哪個兼?zhèn)涫谷讼肫鹪还铝蓟实蹖檺鄣闹麞|方努力的柔軟身軀和大海般無情的叛逆者的眼神的年輕首領,以信奉禁神罪被逮捕。他英俊倨傲,他的盔帽上插著鎮(zhèn)上姑娘每天早晨送的一朵白色百合花。百合花經過他艱苦的練兵后,順著他雄渾的垂發(fā),優(yōu)雅地低垂著,那樣子宛如白天鵝的頸項。無人知曉他生于何地來自何方。但人們預感到:這個具有努力身軀和王子容貌的年輕人,是作為逝去者而到此的;他是牧羊人恩底彌昂[希臘神話中年輕英俊的牧羊人]的化身;只有他才是被比任何牧場都濃綠的牧場的牧人中選出的。而且,幾個姑娘確信他是來自大海。因為他的胸膛可聽見大海的轟鳴。因為他的眼里浮現著生于海邊而又不得不離開那里的人瞳孔里所浮現著的大海所給予的紀念性的神秘而還沒有消失的水平線;因為他的嘆息像是盛夏的潮風一樣熱,帶著被打撈上來的海草的氣味。塞巴斯蒂安——年輕的近衛(wèi)軍首領——顯示出的美難道不是被殺的美嗎?羅馬的那些被滴著鮮血的rou香和松筋徹骨美酒的香氣養(yǎng)育了五感[指視、聽、嗅、味、觸五感]的健壯女人們,很快感覺到他自己尚不知道的不詳命運,因此而愛他,難道不是嗎?雖察覺到不久就要從撕裂的rou體縫隙中噴射而出,可熱血卻比平時更加洶涌快速地在他白皙的rou體內流淌。女人們增們可能沒聽見那熱血強烈的希求呢?不是薄命,絕不是薄命。是更加傲慢的不詳,是可以稱為輝煌的東西。譬如在甜美的接吻正熱烈的時候,雖然活著但死亡的痛苦也許多次在他的眉宇間掠過。他自己也朦朧地預感到,在他的前途上等待他的只有殉教;將他與凡俗分隔開來的,只有這悲慘命運的標志。——且說那天早晨,塞巴斯蒂安迫于軍務繁忙,黎明蹴鋪而起。他拂曉時分做了個夢——不吉祥的喜鵲聚在他的胸前,用撲打著的翅膀蓋住了他的嘴——但是,他每夜棲身的簡陋床鋪,每夜將他帶入大海的夢境,散發(fā)著打撈上來的海草的氣味。他立于窗邊,一邊穿著不斷嚓嚓作響的鎧甲,一邊看著馬扎羅斯星團沉于遠處環(huán)繞著神殿的森林上空。遠眺那異常壯麗的神殿,他眉宇間泛起最符合他、幾乎近于痛苦的輕蔑表情。他呼喚唯一神的英名,低吟二三句可怕的圣句。這樣,的確從神殿方向,從分隔星空的圓柱行列附近,傳來劇烈的響徹四方的呻吟聲,像是將他那微弱的聲音放大了幾萬倍后又送回來的回聲。那是響徹星空的、像是某種異常堆積物崩塌的聲響。他微笑,然后垂下眼睛,看到穿過拂曉的昏暗,一群姑娘像往常一樣,各個手捧還未開放的百合花,為晨禱而悄悄向他住所走來?!?/br>初中二年級的一個隆冬。我們已習慣了長褲;習慣了相互只叫對方名字;(小學時代,老師要大家互相稱呼時要加“さん”,另外,即便在盛夏時節(jié),也不能穿露膝的襪子,穿上長褲以后的最初的喜悅,就是再也不用讓緊繃繃的襪口勒著大腿。)習慣了輕視老師的不好風氣;習慣了在茶館相互請客;習慣了繞著學校的樹林亂轉的游戲;習慣了住校生活。只是,惟獨我不了解住校生活。因為謹慎從事的父母,以我體弱多病作擋箭牌,請求免除了我的幾乎是強制性的初中一、二年級的住校生活。另外一個最大的理由,說穿了就是不能讓我學壞。走讀的學生很少。從二年級的最后一學期,那很少的一伙人中新加入了一人。他叫近江。他是被用某種粗暴的手段從學生宿舍趕出來的。以前我沒怎么注意他,到了所謂“不良”的清晰的烙印因驅除而打在他身上時,我忽然變得目光很難從他身上移開。一個總是面帶微笑的熱心的胖朋友,帶著酒窩的笑臉來到我這里。這種時候的他,肯定是掌握了某種秘密消息。“有好事要跟你講?!?/br>我從暖氣旁離開。我跟熱心的朋友來到走廊,靠在可以看見寒風亂舞的射箭練習場的窗子上。那里基本上我們密談的場所。“近江啊……”——朋友像是很難啟齒,臉已經緋紅。這個少年在小學五年級的時候,大家一提那種事,他就馬上否定,很會辯解?!澳欠N事絕對是瞎說,因為我知道得很清楚。”聽到朋友的父親中風,他又忠告我說,中風是傳染病,最好少靠近那個朋友。“近江怎么了,恩?”——在家仍然使用女性用語,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