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得不承認(rèn)，“何遠(yuǎn)飛，在這個星球60多億人類中，你是獨一無二的那個。雖然本質(zhì)上相同，可總有那么些細(xì)微的特質(zhì)，使你區(qū)別于其他人類的特質(zhì)——我還不太清楚是什么，但即使你淹沒于人海，我也不會認(rèn)錯?！?/br>
他肩背上的肌rou輕微地顫動起來，很快這種顫動擴散到全身，如同身處冰天雪地一樣瑟瑟發(fā)抖，我知道這是因為情緒上無法抑制的強烈激蕩而產(chǎn)生的生理反應(yīng)。他強迫自己做著深呼吸，頃刻就把這股戰(zhàn)栗鎮(zhèn)壓下去，發(fā)出近乎哽咽的喉音：“我很高興，真的很高興……”他像個孩子般重復(fù)著這句話，直到情緒基本鎮(zhèn)定下來，“雖然離我想聽到的三個字還有非常遙遠(yuǎn)的距離，但我想這是個好的開端。即使在有生之年等不到真正的回應(yīng)，但我知道，這個距離一直在一步步地縮小中，這樣就可以了，明昊，這樣就可以了……”

“抒發(fā)完感慨了嗎，那就快點滾吧！”我焦躁而不耐煩地催促，“還是說，你真的就這么想把身體送給我？”

“……其實那樣也不錯，你擁有我的身體，而我擁有你的靈魂，你看，我們合二為一了?！彼o靜地看我，嘴角流露出些微笑意。我希望這是個不合時宜的玩笑，但他接下來去話令我頭疼不已：“說不定在你我的共同努力下，我會保留著個人意識，直到你轉(zhuǎn)移到新宿主身上為止?！?/br>
這樣的可能性無限接近于零，他太過低估我的本能，在它面前，所有的意志不堪一擊。如果我執(zhí)意抵抗，只是徒增煩惱罷了，就像一臺硬件與軟件產(chǎn)生強烈沖突的電腦，最終結(jié)果必然導(dǎo)致死機。除非……只有一種辦法，能讓我毫無芥蒂地接收他的身體，那就是在他的意識消散之前，讓“我”先死去……

“你不是一直想要這具身體嗎，現(xiàn)在它是你的了。”何遠(yuǎn)飛溫柔地誘惑我，像個想要以身獻(xiàn)祭的邪教徒，“別離開，別消失，到我這兒來……”

[人類，你還沒有那樣做的資格！]

一股突如其來的神經(jīng)脈沖撞進(jìn)我的大腦，我懷疑何遠(yuǎn)飛是不是也聽到了這聲不可能被人類聽覺接收的厲喝，因為他竟然條件反射地舉起手電筒和槍口，指向漆黑的沙漠深處。

一道白影飛掠而來，由于速度太快，在視覺神經(jīng)中只留下轉(zhuǎn)瞬即逝的殘像。幾乎在看到的同時，他已縱身躍起，高高地站在了巖石頂上。

“別開槍?！蔽伊⒖套柚沽思磳⒖蹌影鈾C的何遠(yuǎn)飛。

“……即使它看上去像頭驚悚片里的食人巨獸？”他疑惑而警戒地問。

“放下槍，他是無害的?！蔽以噲D瓦解他的緊張與敵意，“他跟我一樣是個寄生者，我們在51區(qū)認(rèn)識，我管他叫白狼。”

何遠(yuǎn)飛猶豫了一下，慢慢松開扳機，但仍把槍柄攥在手里。

“你看上去糟糕透了，”我向后仰頭，對高踞巖頂?shù)囊矮F說，“我只是弄壞了宿主的身體，而你把自己的精神都弄塌了?！?/br>
白狼低頭望了我一眼，暗金獸瞳在黑暗中反射出兩點熒光。他的四肢蓄勢待發(fā)似的繃得筆直，任由干燥的夜風(fēng)將渾身皮毛吹得凌亂不堪，有那么一瞬間，我產(chǎn)生了種詭異的錯覺，仿佛他已和腳下的巖石同化為雕像。

[……我找到了灰巢。]沉默許久后，他低聲說道，[在那里，我得到了一段預(yù)留的信息——它的主人已被吞噬，臨終前用特有的方式留下了一段精神波。這個信息告訴我：在逃離母星之后，她是他們種族的最后一個雌性體，如果在未來有同類能接收到這個信息，請原諒她在死亡面前拒絕使用同調(diào)挽救自己的生命，因為她已永不再信任任何一個異族?！裎覀冞@樣只會被掠奪與背叛的種族，還是不要延續(xù)下去好了’，她最后這樣絕望地說道。]

我深深地吸了口氣，“她是……”

白狼平靜地回答：[是的，她是我一直在尋求的同類。如果我能更早一步找到她，或許不會是這樣的結(jié)局……我不得不接受事實——我的種族已經(jīng)滅絕，即使我和另一些不知所在的雄性體還能茍延殘喘幾百年，也只是時間問題，這個事實已不容修改。]

我沉默地望著他，不知該說什么好。我本來就不擅長安慰他人，而眼下的情況，更不是需要安慰的時候。

[我想讓你知道我們種族滅絕的原因。]白狼似乎并不需要我的回應(yīng)，他只想靜靜地述說，[我們有一種特殊的能力，就是你體會過的“同調(diào)”，能讓對方的自身能量產(chǎn)生巨大增幅，但我們很少使用這種能力，除非雙方互相認(rèn)同。除此之外，還有一種該死的方式，能在我們不愿意時，單方面獲得這種能力，那就是吞噬。吃掉我們，融合我們，同化我們，無數(shù)更高文明的掠奪者趨之若鶩地奔向我們的星球。]

[你知道他們管我們叫什么嗎？]他的語氣中充滿了冷卻凝固后的憤怒與悲哀，[——“升級補丁”。那是一場長久的暗無天日的種族屠殺，最后只有不到百分之一的族人逃離了母星……]

我現(xiàn)在終于明白，為什么他在知道我與他并非同類后，會突然產(chǎn)生那么大的憤怒與仇恨——這令他回想起痛苦的過去。

站在巖頂?shù)囊矮F重新陷入沉默。在東邊天際逐漸升起的一鉤殘月下，他高高地仰起后頸，朝著繁星密布的夜空發(fā)出了一聲來自靈魂深處般的凄厲狼嚎。

“這頭……狼怎么了？”何遠(yuǎn)飛低聲問我。他似乎不太想把這么個體型驚人的巨獸稱之為印象中的狼。

“他在唱安魂曲，用宿主的方式。”我一邊回答，一邊抓緊實施我的小計劃。時間非常緊迫，我必須趕在被本能控制之前——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白狼突然回過頭，冷冷地說，[你想謀殺自己。你想進(jìn)行分裂繁殖。之后出生的個體與你的基因毫無二致，但卻擁有完全不同的意識和思維方式，這樣你就不會對面前這個唯一的人類心慈手軟。]

[那又怎樣，我有這個選擇權(quán)。]我改用神經(jīng)脈沖回復(fù)他。

[我堅決不承認(rèn)之后的那個‘你’是你，他只是一個陌生的復(fù)制體。]白狼顯露出了罕見的強硬姿態(tài)，[如果那個復(fù)制體是我討厭的類型，我會撕爛他，連同他的新宿主！]他甩了一下蓬松的尾巴，姿態(tài)矯健而輕捷地從巖頂一躍而下，落下我身邊。

[你到底想怎樣？]我再度攔住了想要開槍的何遠(yuǎn)飛，對這頭管得太寬的狼開始惱火起來。

他居高臨下地俯視我，然后將巨大的頭顱降低下來，平視著我：[我想要你永遠(yuǎn)是我記憶中的樣子。你不必分裂繁殖，甚至不必更換宿主，我可以修好他，哪怕只剩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