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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睜眼,已是清晨。曖昧的氣味還未散盡,他已跪在濕冷的地上,豈求滄海的原諒,膝下冰冷,心卻是暖的。他好歡喜,滄海對(duì)他有情,所以,才與他巫山赴云雨!他仰起頭,看晨光中的滄海,他英俊的臉上看不出表情,只是淡淡地看著他,沒有憤怒沒有鄙夷,什么都沒有!滄海穿好衣袍,踏出門去,臨了,輕聲說了句,“等我回來”。從清晨到日暮,滄海都沒有回來。月上中天,星辰漫過天際。他沒有等來滄海,卻等來帝君一道旨意,令人將他拘至靈宵殿的偏殿。殿中只有帝君和瑞彩兩個(gè)人。“芝華,你可知犯了何罪?”帝君怒氣沖沖。他望著帝君,雙眸明朗,淺碧的瞳仁像荷葉上的兩顆露珠,透著晶亮的光,他生具慧根,冰雪聰明,帝君只一句,他便知道,瞞不住了!他站得很直,兩手在袖中緊握成拳,面容卻是淡然的。“芝華認(rèn)為,喜歡一個(gè)人,沒有罪!”瑞彩帝姬冷笑的樣子,其實(shí)也挺美,“真是恬不知恥,一個(gè)男子,居然對(duì)滄海君生出那樣的齷齪心思,還自甘下踐,拖滄海君下水,你可不是瘋了么?”他看著那張俏麗的臉,懶得辯解,他可不就是瘋了!帝君看他不思悔改,煮熟的鴨子——就剩下嘴硬了,怒意更盛。“芝華,你可知滄海君在這三界中的地位,你又可知‘浮離天’的存在在天庭中意味著什么?”他當(dāng)然知道,可是,那又如何!帝君看他不語,壓了壓凌厲的語氣,“如果你與滄海君的事情傳遍天界,你可知會(huì)有什么后果?”指尖刺破掌心,有濕濕的東西流下,刺痛提醒著他,不能妥協(xié),滄海對(duì)他有情!什么天庭,什么三界,對(duì)他來說,都沒有滄海那夜的一個(gè)吻重要。他深吸一口氣,目光執(zhí)著而堅(jiān)毅,“帝君,我與滄海兩情相悅,其他的,我管不著,也不想管……”瑞彩突然爆出一聲尖笑,刺得他耳膜生疼,原來,再美的臉猙獰的樣子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兩情相悅?還真是可笑”,她的語氣尖酸又刻薄,“芝華,你還要不要臉,到現(xiàn)在,你還不知道帝君是如何得知此事的么?芝華悚然一驚,臉色一寸一寸灰敗下去,他咬牙道,“一定是你,是你……是你偷偷潛進(jìn)‘浮離天’……”他的語氣蒼白無力,說到最后,連自己都沒有力氣接著說下去。瑞彩死死盯著他,“怎么不說了呢,恐怕連你自己都不相信吧?”她一步步逼近,陰毒的眼神像鎖緊獵物的禿鷲,“滄海君深知將此事宣之于眾,雖可光明正大地處理了你,卻于他仙德有損,所以借我的口告訴帝君,你難道還不明白么?”他閉上眼睛,控制不住地瑟瑟發(fā)抖,許久,喃喃說道,“你胡說……你胡說……他不會(huì)這樣做的……”“我胡說?你看這是什么?”瑞彩道。他睜開眼,瑞彩的掌心握著一撮紫色粉末,他當(dāng)然識(shí)得,是“幻夢(mèng)草”燃燒后的灰燼。瑞彩的話像一把刀,將他的一顆心削剝地鮮血淋漓,“你用這種骯臟的玩意兒迷惑滄海,與你春宵一度,你還好意思說‘兩情相悅’,真真笑死人……”,她冷嗖嗖地笑道,“你可知,滄海交給我這東西時(shí),那眼神恨不得把你殺了呢!”他倒退了兩步,失神地望著瑞彩的嘴巴開開合合,胸腔里也像燃了一把火,把長(zhǎng)久以來的執(zhí)念連同那顆心,一同煉成了灰。他慢慢地轉(zhuǎn)向帝君,喉嚨又澀又啞,眼眶疼得像要滴出血來,“帝君,滄海呢……我想見一見他……”“芝華,你醒醒吧……”帝君看他失魂落魄,哀痛欲絕,不由得也軟了一些心腸,畢竟,他是師兄大日神君唯一的弟子,他嘆道,“滄海他不愿見你,已下界去了……”“哦”,他淡淡地應(yīng)了一聲,聽到自己的聲音忽然異常平靜,“帝君打算如何處罰我?”帝君沉吟半晌,方才堅(jiān)澀地開口,“你是師兄唯一的弟子,朕不罰你,你回‘幽鳴洞天’去吧,以后……莫要再回來了!”“嗯”,芝華應(yīng)了一聲,垂下眼簾,轉(zhuǎn)身默默地走開。鳴呦跟在他身后,看著當(dāng)年的自己,那樣脆弱那樣無助,踉踉蹌蹌地走得越來越遠(yuǎn)!風(fēng),帶來什么東西破碎的聲音,又瀝瀝啦啦地灑了一地。鳴呦的心里一疼,加快腳步,想追上去,卻不知一腳踏空,跌進(jìn)了何方。鳴呦忽地睜開眼睛,凝視著頭頂虛空,良久,才使勁地喘了一口氣。伸出兩指,鉗住雪虎搭在他胸腔的手臂,放在一邊,翻身坐起。天邊似有微薄的曦光蒙蒙亮起,他披了件薄衫,走出屋子。出了門,才發(fā)現(xiàn),足底冰涼,竟然忘了穿鞋子。站在游廊盡頭,他清晰地看到滄海的寢殿還亮著燈。猶豫了一會(huì)兒,他輕悄悄地走近,站在半開的木格花窗邊朝里張望。那人倚在床頭,手中拿著個(gè)不大的小卷軸,怔然地望著。離得太遠(yuǎn),方向又不對(duì)。鳴呦看那幅卷軸的大小很眼熟,卻是看不清楚,上面寫了什么或畫了什么。山上的冰泉?dú)庀⒃谝雇砗土璩坑绕渖钪兀Q呦打了個(gè)寒噤,不覺緊了緊披著的薄衫,這細(xì)微的聲響一下子驚醒了正陷入沉思的滄海。他身形微動(dòng),已將卷軸不知放在了何處。轉(zhuǎn)頭對(duì)木窗方向道,“進(jìn)來吧!”鳴呦只好硬著頭皮走了進(jìn)去。滄海一眼看到他赤著的雙足,皺了皺眉,往里面讓了讓,拍了拍床沿。鳴呦本想隨便找張椅子坐,遲疑了一下,還是坐在了對(duì)角的床邊。明亮的燭火下,鳴呦赤足踩在光滑的青石地面上,足面上淡青的血管清晰可見,更襯得白皙的雙足像雪一樣晶瑩,本是淡粉的指甲被凍成青白,腳指頭可憐巴巴地蜷縮著。滄海目光幽幽地望了他一眼,掀開被角,說道,“把腳伸進(jìn)來暖暖”。鳴呦下意識(shí)地將雙足縮了縮,唇角抽動(dòng)了一下,輕聲說道,“不用了……”他把目光躲了開去,“我就是醒得早了,還要回去接著睡的……”此時(shí)的他,多恨自己不能戴起那幅假裝頑劣的面具。滄海略略不悅地板了臉,“快些……”鳴呦不動(dòng),他很想拔腳就走,可不知為何,就是動(dòng)不了身體。他暗中氣餒著,還是把兩只冰坨子一樣的腳伸進(jìn)了滄海的被子,被子里暖烘烘的,周身的寒氣好像一下子化作了熱流,要從眼睛里瀉出來。他盯著自己放在被子上攪?yán)p在一起的手指,一動(dòng)也不敢動(dòng)。生怕這一點(diǎn)溫存,就像葉上一滴露珠,日光一現(xiàn),就蒸發(fā)了!忽然,足心一熱,被兩只溫暖的手輕輕地?cái)n住了,他霍然抬起頭,滄海仍是云淡風(fēng)輕地看著他,目中光芒閃動(dòng),蘊(yùn)含著些什么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