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yīng)，冷笑一聲，“你大概只是想讓我知趣些，從哪兒來滾回哪兒去吧……卻沒想到，我會用這樣決絕的方式，去恨你！所以，你有點(diǎn)兒后悔了，是么……覺得于心難安，然后，偶然間發(fā)現(xiàn)，我魂魄未散，托生在一個小妖身上，而且，不記得自己是誰了……于是，為了彌補(bǔ)愧疚，你便自以為是地把我?guī)狭颂焱?，覺得好好教我，讓我至少成個仙什么的，也算是彌補(bǔ)了對我的虧欠，是么？”

他嘆口氣，“你錯了，滄海，我不是因?yàn)楹弈?，才散了修為魂飛魄散的，我只是單純地不想活了，大概是活了好幾千年，覺得沒意思了罷。所以，你不必覺得欠了我，你沒有欠我。與你那一夜，我早就做了這樣的準(zhǔn)備，是我先欠了你，然后，再還罷了！”

鳴呦別過臉去，不想再望著他，這個人，明明眼中全是冰冷，卻總是會左右他，讓他難以控制心跳，難以控制眼淚，他不想哭，至少不想在他面前。

“所以，以后，不論我會有什么樣的結(jié)果，那都和你沒關(guān)系，都是我自己的選擇，你該做的，都做了……”

他還是不受控制地哽咽起來，聲音像被沙子磨過一般，一股溫?zé)釠_上眼底，又酸又熱。

良久，滄海的聲音才傳過來，“你難道就從沒想過……或許，你錯了……我并不恨你，也不討厭你么……”

這句話的語氣極其微妙，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柔軟。

鳴呦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轉(zhuǎn)過頭來，淚霧雖被壓下，眸子上卻還繚繞著水汽，他挑起了眼角，眼眸瞇成一線，輕佻地笑道，“哦？那我還真是榮幸之至呢……”

募地，他聲音一變，笑容一寸一寸地收斂，“如果真是那樣，那我才恨你……”不恨我，卻眼睜睜看我去死，做到無動于衷，那你的心才是百煉剛，才是化骨刀，我芝華，愛上這樣的人，才會后悔！我寧愿相信，你是因?yàn)楹蓿艧o視我自絕天地！

風(fēng)自半敞的窗外涌入，燭影搖紅間帶來滄海淡淡地嘆息，

“無論如何，我總會給你個交待”。

交待？鳴呦挑著眉梢看了他一眼，我需要什么交待，芝華已死，如今的鳴呦不知為誰而活，更不需要什么交待。

也許，是夜太靜，或者，是燭光過于柔和，滄海的線條凌厲的輪廓褪去了些許冷傲，更像一個普通人，一個寂靜無聲懷揣心事的普通人，這樣的他，讓鳴呦內(nèi)心泛起一絲沖動，一種想要傾訴真心的沖動。

但很快，他對自己這么幼稚的想法嗤然冷笑！

滄海單手支著下頜，眼簾變得異常沉重，他勉力睜了睜眼，面前鳴呦的影像愈加模糊，終于，手腕無力地垂落在桌上，頭枕在手臂上闔上了眼睛，不再睜開。

鳴呦知道是瞌睡蟲起了作用，他把滄海扶上床，在他懷里摸出了那個青瓷藥瓶，倒了一粒在掌心，正是那種讓人全身無力又不損元?dú)獾乃幫琛?/br>
將瓷瓶放回去，又給他蓋好被子，鳴呦轉(zhuǎn)身正欲離開，忽然又停住腳步，轉(zhuǎn)回身來。

他凝視著那張冰玉般的臉，仿佛時光停駐了般，連呼吸聲都幾不可聞，許久許久，終是忍不住開了口。

“滄海，芝華與你前塵今世都是無緣，所以，如果鳴呦有一天不見了，你也不必傷心，就當(dāng)他從沒有回來過罷了！”

兩行淚還是落了下來，冷冷的劃過面頰，一步跨出房門，便化作風(fēng)中輕塵。

腳步聲漸輕漸遠(yuǎn)，床上躺著的人不知何時已悄無聲息地睜開眼睛，月色傾入，灑下萬點(diǎn)光華，他眼角眉梢早已冰霜消融，卻是從未有人見過的悲傷！

“聽說了么，側(cè)王妃病勢更沉重了……”

“唉，可憐啊，看樣子大概是活不過秋天了?！?/br>
“年紀(jì)輕輕的，還是享不了這福啊……”

前幾天還在背后惡言相向的下人，都因?yàn)閷幷娴牟∪敫嚯炼D(zhuǎn)成了憐憫。

在死亡面前，人們總是更傾向于弱者！

“阿九公子”，左源在大門口攔住鳴呦，“側(cè)王妃她……”

鳴呦看他面帶焦灼，卻欲言又止，想必是顧忌男女之防，便主動說道，“側(cè)王妃病得很重，請來的大夫都束手無策，照此下去，恐怕是真的不行了?！?/br>
左源從懷里掏出個白布包，“這是我給側(cè)王妃買的吃食，麻煩阿九公子轉(zhuǎn)交給她，聽說她吃不下東西，也許能給她添些食欲?！?/br>
鳴呦笑道，“你自動給便是?！?/br>
左源臉紅了紅，“她是側(cè)王妃，我一個侍衛(wèi)怎好出入內(nèi)院?！?/br>
鳴呦拍拍他肩膀，“你自去無妨，如今人人忌諱側(cè)王妃的病癥，現(xiàn)在她的院子是生人勿近了，不會有人注意的?！?/br>
他走了兩步，看左源還在猶豫著，又道，“側(cè)王妃病重，有人陪著說說話興許對她病體有益呢，快去吧……”

看著左源急急得沿墻根去了，這才抿唇一樂，悠悠地繞進(jìn)一條寂靜無人的小巷子。

滄海昨天接到首徒河陽的千里傳音，大約是西邊河谷的暴烈妖獸有了異常，連夜就走了，正好合了鳴呦的心意。

他看看左右無人，捻指掐了個法訣，原地化作一縷煙霧乘風(fēng)而去。

鳴呦坐在妖帝殿的門口只等了一會兒，甘淵就興沖沖地跑了出來，望見他時便兩眼一亮。

“真不敢相信，果真是你來了，剛才聽到通稟時，我還半信半疑呢？”

鳴呦似笑非笑地斜睨著他，“怎么，不愿見我？”

甘淵：“什么話，我求之不得呢！”

甘淵領(lǐng)著他踏進(jìn)妖帝殿大門，三繞兩繞地到了自己的地盤，一處非常寬闊高大的雙層樓宇。

二樓搭出一個寬敞突出的木質(zhì)平臺，用欄桿圍著，可以縱觀“桂林八樹”全貌，臺子上放著張羅漢長榻。

鳴呦探出上身，將美景歸于眼底，近處群樹環(huán)繞綠草成茵，遠(yuǎn)處碧落窮海接天無邊。

他不禁發(fā)出一聲驚嘆，“好美！”

甘淵與他并肩而立，靠得很緊，他側(cè)目望去，鳴呦柔美極致的側(cè)顏，那樣安靜美好，忽然，覺得如果就這樣守著他一輩子，也挺好！

“你喜歡，可以永遠(yuǎn)住下來。”

鳴呦完全當(dāng)成玩笑話聽了，盈盈的綠意劃過眼眸，那琉璃碧的顏色仿佛湖水一般變幻流動起來。

他側(cè)眸的樣子極具魅惑，水色瞳膜上映出甘淵的認(rèn)真的笑臉，“我可不敢，妖帝殿豈是誰想住就能住得的！”

“別人不可以，你可以！”甘淵不知不覺就脫口而出。

鳴呦這才正視了他一眼，仍是不以為意，他隨便往羅漢榻上一躺，瞇著眼睛望他，“可別，等你有了媳婦還不得把我攆走么！”

甘淵的話一步趕著一步，都來不及在腦中細(xì)想，“那我不娶，你可愿留下?！?/br>
“不愿”，鳴呦看一旁小案上擺了盤水果，向甘淵勾勾手指，“拿個果子來吃?！?/br>
甘淵取了個紅艷艷的蘋果，遞到他手上，順勢坐在榻邊，眼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