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自己套進那件超緊、超窄、超小的粉膚色裙子里。

    我不自在地挪開目光。

    「我是不是該提醒你……」

    「得了吧。你又不是沒看過?！挂晾蜣D(zhuǎn)了圈眼珠, 不以為然，「記得嗎？八年級的時候, 圣誕舞會, 結(jié)束后我們?nèi)ツ慵? 本來打算做，結(jié)果你喬突然回來……」

    我扶額，不想回憶這件事。「別提了, 我記得。等等。這個世界的我也跟你發(fā)生了同樣的事？」

    伊莉正在調(diào)整拉鏈。她的表情像是不太想回答我的問題。

    「我早就說過，你就是你?！顾f，微微抿唇，「你還沒告訴我，你今天準備做什么？你有兩天假期?！?/br>
    我偏過頭，想了想，「大概……在〝我〞的電腦內(nèi)翻箱倒柜？找尋任何可能的線索？」

    伊莉拉好衣擺，轉(zhuǎn)過身來，面對我。

    「或者，你可以選擇，在我下班后，陪我去參加彼得的攝影展。里頭有幾張照片跟我們有關(guān)，說不定這能有什么幫助?！?/br>
    我盯著伊莉，心里想的是跟現(xiàn)在完全無關(guān)的事情。這么說來，這個世界的〝我〞也沒有在八年級成功破.處？不是，我的重點不是在這句話唯一的動詞上。我的意思是，也許我該更了解〝我〞在這個世界的生活。有比較才有差異，有差異才能找到問題的根源。

    「好啊。我去接你下班?！?/br>
    伊莉露出微笑，走過我的身旁，習慣性地親吻我的臉頰做告別。我發(fā)現(xiàn)我已經(jīng)放棄提醒她這件事，可能也根本就習慣了。

    一整天我在〝我〞的所有具備紀錄功能的高科技產(chǎn)品內(nèi)找尋線索，沒什么收獲，顯然〝我〞并沒有料到，有天這件事會突然發(fā)生。

    我真的該養(yǎng)成寫日記的習慣。失策。

    伊莉預計六點下班。五點五十分，我站在奧斯本企業(yè)大樓底下等候。出乎意料，站在柜臺后、負責接待的年輕女士一眼認出我。

    「艾倫先生?！菇哟〗阄⑿Γ皇忠呀?jīng)拿起電話，「您今天也是來接您夫人下班嗎？麻煩請在貴賓室稍作等候，我這就通知她?！?/br>
    「不，不不?！刮?guī)缀跏欠瓷湫宰柚箤Ψ?，「不用了，她知道我會在這里等。不用麻煩了。」

    接待小姐保持微笑，放下話筒?！改侨绻腥魏挝夷転槟盏牡胤?，都請告訴我。」

    我點點頭，退到大廳角落。說真的，我不習慣奧斯本企業(yè)這種大財團的氣氛。這比我去布魯斯的韋恩企業(yè)更讓我不自在。不管是燈啊，那些后現(xiàn)代的裝置藝術(shù)啦，甚至大廳中央的鮮花噴水池……為什么噴泉上要有花圃??？這是某種仿希臘式的設計嗎？

    ……嗯？等等。仿希臘式？

    噢。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這導致伊莉下樓、出現(xiàn)在大廳時，我根本沒發(fā)現(xiàn)她。我很專注地審視奧斯本企業(yè)大樓廳堂的每一個設計環(huán)節(jié)，非常確定這里有著那么點希臘神話的影子。比方角落的白色石柱，比方窗邊的波塞冬大理石像，比方旋轉(zhuǎn)門正上方、那幅特大了的希臘眾神油畫。

    「你在看什么？」

    伊莉走過來，問我，同時挽起我的手。

    我側(cè)頭，目光飛快瞥過她，指著油畫中間、站在巨大蚌殼、泡泡、珊瑚和魚群中，手握金色三叉戟、仰首望前，神情英勇嚴肅、嘴角微微上彎的女神。

    「那是你？」我問，瞇起眼。

    「噢?！挂晾蛘Ｕｋp眼，「對啊。那是我，太不像了，對吧?！?/br>
    我瞇起眼，就瞇著眼，眼神定在伊莉臉上。

    伊莉看著我的雙眼，笑出來?！父陕锢?？你要糾結(jié)這件事幾次？我真的不知道哈利會讓畫家把我畫上去。而且那根本不像我。我才不會擺出那種便秘臉?！?/br>
    「不會啊。」我覺得還蠻像的。而且那也不是便秘臉，有時候伊莉真的會露出那樣的表情──當她突然決定做出某件在其他人眼中、非常需要勇氣的事情時。她通常很柔弱，但那只是通常。

    「你怎么會穿這套衣服？」伊莉換話題。她打量我，帶著笑容。

    「什么？」我不明所以，「我就是在衣柜內(nèi)，找到這件法蘭絨上衣跟牛仔褲……這套衣服有什么特殊的意義嗎？」

    伊莉盯著我，微微抬高眉角。

    「你跟我求婚時，就是穿著這身衣服?！顾f，伸手整理我的衣領(lǐng)，「同樣的淺色牛仔褲、格紋法蘭絨襯衫，那時候是冬天，所以你套了毛衣跟外套。」

    大廳內(nèi)的氣氛忽然出現(xiàn)微妙的改變。我聽到腳步聲，跟伊莉同時轉(zhuǎn)過頭。哈利奧斯本走出電梯，往我們的方向來，面無表情，用右手扯松領(lǐng)帶。

    我敢打賭這個動作他練了很久。

    「我們一起過去吧?！挂晾蛘f，對哈利微笑，「走吧。開幕儀式要開始了?！?/br>
    哈利瞥了我一眼，「這個家伙也要去？」

    我撇嘴?！刚鏇]禮貌?！刮也畔雴査麨槭裁匆惨ミ?。今晚不是應該只有我跟伊莉嗎？

    「哈利?！挂晾蛱?，那是一個略帶警告的表情?！肝覀?nèi)齻€會一起出現(xiàn)在彼得的攝影展上，這是他第一次舉辦展覽，你們不許搞砸。告訴你們，多莉也會出席。彼得很有可能今晚跟多莉求婚?！?/br>
    「如果他沒有讓什么意外吃了他的勇氣?！构淅涑爸S，對我皺起眉，「這家伙又不是我們認識的那個巴里艾倫?！?/br>
    我希望我的表情沒有因為這句話、變得太難看。一針見血，這句話戳進我的心窩。

    但伊莉更用力地挽住我的手臂?！杆褪??！顾f，語氣堅定，「現(xiàn)在，停止爭吵，我們準備上車。」

    我發(fā)現(xiàn)，成年后的伊莉……怎么說？變得強勢了。以前她大部分的時候缺乏主見，容易被身邊的人牽著走。不曉得是什么事情讓她改變。

    展覽會場是一艘小型郵輪。據(jù)說是鋼鐵俠出資贊助場地，船身經(jīng)典的金紅配色讓人難以忽略。因著這條小道消息，來看展的人變得很多。大家都想了解一下，究竟是怎樣的攝影家，讓托尼史塔克提供資助。

    郵輪停靠在哈德遜河邊，接近皇后區(qū)。從郵輪上可以清楚看到皇后大橋在夜里的美麗剪影。

    我見到了彼得的女友，多莉。之前聚餐看到的朋友們都到場了。當女孩子們聚在一塊兒，討論某些她們自己的話題時，我盯著皇后大橋發(fā)呆。

    夜晚河面上的風挺冷。我想起伊莉只穿著單薄的套裝，她可能會覺得冷。

    這么想的同時，我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伊莉拿著兩杯香檳走過來。

    當我發(fā)現(xiàn)時，我已經(jīng)脫下法蘭絨襯衫、當作外套蓋在伊莉身上了。

    「你穿得太少?！刮医忉?。這句話真夠多余的。

    「我知道啊?！顾艺Ｑ?，「我就是等著你把衣服脫下來給我。」

    ……這是什么惡趣味。我無言，卻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