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笑一聲，心底泛起惡心，還真是可憐之人。你以為你的族人是誰滅去的？我告訴你吧。他邊說邊把最湊到胡風(fēng)耳旁，用一種怪異的，胡風(fēng)一輩子也無法忘記的語調(diào)喃喃道:那是清河奉旨，親自

胡風(fēng)向后挪了半步，陰郁道你以為我會信你。

胡風(fēng)本就逆光而站，此時他的頭微低，半張臉籠在暗處，淺色眼睛向上翻瞪著紀(jì)世華，手上的匕首更是不分輕重地像是還有往刃前的動脈處壓上一壓。

紀(jì)世華險些大叫出聲，可他臉上的驚恐幾乎是瞬間被促狹的笑代替。

胡風(fēng)還未能理解這笑的含義，便見紀(jì)世華猛地把頭一歪。一道勁風(fēng)從臉龐劃過，隨即有什么溫?zé)岬囊后w流了下來。

那只箭擦過他，深深插入在墻內(nèi)。箭身還在上下顫動，那穆字灑了朱砂刻在上面，看得不很分明，可為什么如此刺眼？

胡風(fēng)簡直失去了回頭的勇氣，但他聽到了弓再次張開的聲音。

胡風(fēng)，你還不快將三皇子放開。

胡風(fēng)瞇著眼向陽光處望去，那人身騎黑馬，戎裝加身，魚鱗般的光芒撒在他的身上，又零零碎碎地向四周散去，仿佛落到了胡風(fēng)臉上。

胡風(fēng)最喜歡穆清河穿戰(zhàn)甲的樣子。那時，他也是這一身戰(zhàn)袍，對他伸出手來。像是黑暗中的救贖，美好得讓他不敢將自己骯臟的手搭上去。

這光芒分明刺眼得很，可就是讓他忍不住追隨。

胡風(fēng)像摸摸自己臉上的傷口，但這一動作未免矯情，他終究只是用扻了下眼睛。

胡風(fēng)，你已經(jīng)被包圍，便是插翅難逃。若你現(xiàn)在束手就擒，皇上或許還會給你活命的機(jī)會

穆清河又說了什么，胡風(fēng)覺得自己聽不分明。

我的族人是你殺死的嗎

穆清河一愣，忽然噤聲，放下了弓。

胡風(fēng)看到他飄忽的眼神，覺得心口處有什么被抽走了。

他想到了不久前的那個吻，接著又覺得什么都失去了色彩。

呵，果真是好計謀。胡風(fēng)勾起嘴角笑得難看。他險些生出了將刀擲地束手就擒的沖動。眼前明晃晃的刀劍不令他害怕，反而使他萌生出悲意。他自十二歲起便學(xué)著習(xí)慣刀劍下的生活，一晃十年。如果說穆清河是他最后一絲不切實際的念想，那么現(xiàn)在，他終究失去了所有想守護(hù)的東西。如今，他在這世上如行尸走rou般活著做什么呢？

但，他又怎能甘心。說不愿是假的。怨人類，更怨自己，怨那個現(xiàn)在看向那人，還不住會心神不寧的自己。

紀(jì)世華見胡風(fēng)心思雜亂幾欲逃跑，不料沒走幾步便被胡風(fēng)用匕首架到身前。

我問你，我狐族之女可在你們手上。

馬背上的穆清河緊盯著胡風(fēng):她自有一身隨處可去的本領(lǐng)，便是我們曾抓到她，想必此時也不在了。

清河，你怎能如實告訴他。紀(jì)世華掙扎不已。那侍女本可作為暫時牽制住胡風(fēng)的籌碼，如此一來，胡風(fēng)雖備包圍，卻沒有了后顧之憂，說不定來個玉石俱焚也未可知。你還不將他擒服！

周圍的弓箭手不知何時涌來，齊刷刷地拉開弓箭。

穆清河不語，只是一直看著胡風(fēng)。

全部讓開。胡風(fēng)聲音低沉卻極有威懾力，他牽制住紀(jì)世華的手又加上些許力道，痛得紀(jì)世華連連抽氣。

穆清河做了個手勢，弓箭手紛紛放下箭矢。

胡風(fēng)帶著紀(jì)世華挪到幕府前的小巷，巷里狹窄幽暗，極易甩開軍隊脫身。

那么紀(jì)世華也沒有利用的價值了輕輕一割，便可斷了那狗皇帝的一支血脈，要讓他嘗嘗狐族的悲痛

忽然間，紀(jì)世華兩眼一黑，癱倒在地。

第5章第五章

野徑上篝火生起，一干士兵四五個擁在一個火堆旁取暖。

卻不知那高位的人們都是怎么想的，派這么十幾個人奔波這么遠(yuǎn)，來抓一個人，那個士兵呸了一聲，上次咋就叫他跑了，說是抓不到，還不如說放更準(zhǔn)確

正說著，他對面的士兵突然用肘往他肩上一撞，他正要罵娘，就看到十步開外的穆清河。

那士兵嚇得面色鐵青，沒想到穆清河只是掃了他一眼，便回到帳中。倒是穆清河身后的唐軍師狠狠瞪了他一眼，嚇得那士兵打了個哆嗦。

唐筠心中默嘆一口氣，也快步緊隨穆清河進(jìn)入帳中。

清河......唐筠想了又想，終究按捺不住。

嗯？穆清河仿佛安然無事，邊解下斗篷邊盤腿坐到桌前。

唐筠又頓了頓，終是說道:清河，我自認(rèn)與你共同帥兵出征三年有余，你還是信的過我的。

穆清河挑眉笑了笑:忽然說這種話做什么。

唐筠未理睬穆清河的問題，接著道:你那點心思在旁人面前做做有就罷了，還能瞞住我？當(dāng)日，你救他我看在眼里，他渾身是血地載你回來我亦看在眼里。我唐筠自認(rèn)不是世俗之人，若你和胡風(fēng)真有什么穆清河凌厲起來的目光讓唐筠一驚，使他硬生生改了口，那好，便是沒有什么，以你們的交情，和你將軍的官銜，也不該是你來捕他。三皇子分明是不懷好意

唐筠，穆清河突然出聲打斷，其實你這次沒必要來，不過是抓一個人而已。

唐筠簡直急得跺腳:我處處為你憂心，你反來嫌棄我。

圣上他對我心存疑慮，父親又對我百般為難，上次我故意放他出京，已是還了他的救命之恩

唐筠顧不得自己平時溫文爾雅的儀態(tài)，往地上啐了一口:這又不是做買賣還錢的事，你說兩情就真的兩清了嗎。

他自己撫撫胸口，緩過氣來接著講:反正此處也沒有外人，我便直說了，圣上此時做得著實太狠了，算得了什么大丈夫。再者，他也太看得起胡風(fēng)了，如此一個落難的皇子能成什么氣候，派我們追出京城這么遠(yuǎn)。

穆清河苦笑一聲:倒也并不是有什么威脅，只是他那樣的存在，本身就不被人類所接納。像是眼中沙，牙中刺，不會造成傷害，只是讓人不適。就如同你看那男人搔首弄姿不適，看那女子相愛不適。他們與你無干，但許多人都恨不得他們消失在世上，因為他們不一樣，他們是異己。人類天生如此，對與自己不同的東西有所恐懼。只要胡風(fēng)還待在這個世上一天，圣上在龍椅上便坐不安穩(wěn)。

你既知是如此，還要追殺胡風(fēng)么。

穆清河微微闔眼，臉上露出了一絲讓唐筠心疼的疲倦：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出征時立下的壯志嗎？我的使命便是保衛(wèi)這個國家的每一個人，不讓鮮血浸染我們的故土，不讓哀痛掛于百姓的臉上如今南方未定，北方屢屢有外族入侵，我并非在意功名，只是此刻定不能皇上對我存有疑心，我定要保住這將軍之位才有能力守護(hù)我想要守護(hù)的東西

穆清河，你不過在找借口罷了，唐筠一掌拍在桌上，你根本就不敢面對你的內(nèi)心。我看，你根本殺不了胡風(fēng)。

唐筠兇神惡煞的表情讓穆清河有些許愣神，那個沒來由的吻不合時宜地飄進(jìn)了他的腦海里，他的臉色陰晴不定。

我只是還存有愧疚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