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盡興，讓大娘吹一曲簫來。李明明才知道，原來大娘最擅長的樂器不是琴，而是簫。

    大娘吹的是，誰做的已經(jīng)不可考證，據(jù)說是根據(jù)“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fēng)乎舞雩,詠而歸”這段做的曲子。

    曲子歡快清新，這個時候聽，特別應(yīng)景。

    李明明想起上跟這一段有關(guān)的笑話，不由得翹起嘴角。

    大娘一曲畢，崔大伯道，“適才看二娘微微一笑，似有所得，說來聽聽。”

    被大BOSS點(diǎn)名，李明明并不緊張，崔家人都不錯，崔大伯看起來也不嚴(yán)厲，當(dāng)下笑道，“兒適才想起一個問題，請教伯父：孔子弟子達(dá)者七十二人，多少已經(jīng)成年，多少還是孩子？”

    崔大伯沒想到游宴之時，侄女竟然請教起孔子的問題，還這樣刁鉆。

    眾人也一副看怪胎的樣子看李明明。

    李明明只笑吟吟地等著。

    崔大伯想了想，坐直了身子，諸典籍中好像并無關(guān)于此的記載呢，當(dāng)下尷尬一笑，把諸人都拖下水，“你們誰知道？”

    誰也沒想到這腦筋急轉(zhuǎn)彎似的問題，都看李明明。

    李明明笑嘻嘻地公布答案，“剛才阿姊吹，冠者五六人,五六是三十，童子六七人,六七四十二，加在一起正是七十二。”②

    眾人哄笑，大娘握著帕子一邊笑，一邊推李明明。

    “好個慧黠的小娘子！”

    屏風(fēng)后走出兩個人，一個老叟，一個年輕人，年輕人不是別個，正是王存。

    崔大伯、崔三叔都站起來，其余人也跟著站起來，老叟道，“坐，坐，某等闖入家宴已是不該，久齡、延年何需客氣?！?/br>
    崔大伯笑道，“不嫌棄的話，閣老與王舍人請坐下吃兩杯水酒。”

    “如此，某就不客氣了?！?/br>
    當(dāng)下重新調(diào)整了座位，添了杯盤，眾人入座。

    “適才吹簫的是哪位？”李閣老問。

    “便是小女?！贝薮蟛稹?/br>
    大娘站起身微微一福。

    “又婉轉(zhuǎn)又清麗，小娘子吹得好簫?！?/br>
    大娘微微臉紅，儀態(tài)大方地道謝。

    李閣老又看李明明，“這位小娘子莫非是益壽之女？”

    崔鶯鶯的父親崔汾字益壽。

    崔大伯代答，“正是?！?/br>
    李閣老憮然，“當(dāng)初益壽少年登科，去我門上拜會，便宛如昨日一般，沒想到如今……”

    鄭氏眼圈紅了，李明明也面現(xiàn)悲色，滿座盡皆凄然。

    “某老背晦了，節(jié)慶日子，竟說這樣的傷感話，諸位莫怪！”片刻，李閣老道。

    眾人誰敢怪他。

    李閣老或許是為了挽救氣氛，對李明明笑道，“汝父溫靜平和，怎么有你這樣調(diào)皮的女郎。”

    李明明略想了想，正色道，“兒不知。”

    卻不知，回答這樣逗趣的話，越嚴(yán)肅越有“笑果”——所謂反差萌嘛。

    眾人果真開顏。

    李明明一臉懵叉，我這回沒說笑話啊，你們唐朝人笑點(diǎn)太詭異了。

    王存看李明明微瞪著眼，一臉不明所以，也笑了，這個小娘子……

    又喝兩盞酒，李閣老就帶著王存走了。

    崔大伯道，“孩兒們也去走走，莫要辜負(fù)了這春光?！?/br>
    王氏囑咐大娘、李明明和三娘，去江邊小心水，卻又說讓去洗洗手，祓除不祥。

    鄭氏則是囑咐婢子們跟好了小娘子。

    周氏笑道，“玩去吧?！?/br>
    遵照王氏囑咐，先去“洗了手”，然后大娘便道，“如今桃花吐艷，小娘子們都去桃花林，我們也去吧?！?/br>
    途中經(jīng)過杏樹林，杏花已經(jīng)落了，結(jié)了小小的青杏，張生約自己在這見面？也對，花謝了，這片樹林子想來是少人來的，還真是個男女約會的地方。

    紅娘悄悄拉拉李明明的袖子。

    李明明不理她，我不能用另外一個錯誤去修正前一個錯誤，若在這樹林子里被人看見，那才真是名聲盡毀呢。

    不多時，到了桃花林，里面成群的小娘子們，或看鳥撲蝶、斗草簪花，或低吟淺唱、作畫吟詩，甚至有人扎了秋千架，蕩起了秋千，就如一個小小的女兒國。

    大娘三娘都遇上了熟人，大娘為李明明做介紹，“這是耿家三娘，這是方十一娘，鄭七娘，鄭九娘，”又笑道，“七娘、九娘與我家二娘還是親戚呢，只是你們初見?！?/br>
    鄭七娘笑道，“二娘的阿娘是我等堂姑母，我們算是表姐妹了?！?/br>
    李明明笑道，“不知七娘九娘芳齡幾何，或許還是我大些?！?/br>
    卻不想九娘撇撇嘴小聲嘟囔，“可不是大嘛，都能讓郎君們念叨了?！?/br>
    幾個小娘子都變了臉色，崔三娘怒道，“你怎這般說我阿姊？”

    “自己做了還不能說嗎？”鄭九娘宛如炸了毛的雞。

    鄭七娘拉住九娘，微微一福，“舍妹天真性子，聽風(fēng)是雨，我在這里給諸位賠不是?！?/br>
    崔大娘拉住李明明的手，一張臉結(jié)了冰一般，“還請管好令妹，這樣紅口白牙污人清白的話，豈是能隨便說的?！?/br>
    鄭九娘還要說什么，被七娘瞪住，七娘又說一句情面話，便拉著meimei走了。

    其余幾位難免訕訕的，又有些好奇地打量李明明。

    出自司馬相如。

    ②這段笑話其實(shí)并非金庸先生原創(chuàng)，據(jù)說隋朝侯白的有記載，北齊一個俳優(yōu)曾用此故事戲弄人。唐當(dāng)然晚于隋，更晚于北齊，大家不要較真，看個樂呵吧。

    第21章 決戰(zhàn)前夕

    與那幾個小娘子分開，李明明臉色陰得能滴出水來！

    這必須是張生的事！沒有了自薦枕席那一段，只是你看上一個姑娘，人家不理你，你特馬就這樣敗壞人名聲，你真行！

    李明明在心里發(fā)狠，別讓我逮著機(jī)會，逮著機(jī)會黑死你！

    大娘和三娘與李明明同仇敵愾。大娘的臉都黑了，三娘一個勁兒地罵鄭九無禮至極，還不如田舍兒。

    然而她們也有疑問，畢竟鄭九不是咬人的瘋狗，見個生人就咬，她總要有個緣由。

    屏退了丫頭們，李明明不好意思地把崔鶯鶯之前的行為裁裁剪剪地說了，花箋的事當(dāng)然按照原著中崔鶯鶯義正言辭那一套來說，“自薦枕席”就不能說了。

    大娘抿抿嘴，頗不贊同地看著李明明。

    李明明推推大娘，裝憨求原諒，“阿姊——我知道錯了?！睂χ鴤€小自己一截子的姑娘撒嬌，關(guān)鍵是，還從內(nèi)心深處真把對方當(dāng)jiejie看……也是沒誰了。

    大娘伸出指頭戳李明明，“你雖出于好心，但也太不謹(jǐn)慎，這樣陰私事，女郎們哪里沾得?！?/br>
    李明明狗腿地連連稱是，三娘在一旁擠眉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