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墻邊坐下，胸膛仍在一起一伏。強(qiáng)烈的神經(jīng)痛已經(jīng)消失了，但劇烈如切割rou身一般的痛楚仍在他的腦子里殘喘，他知道自己還在微微發(fā)顫。盧青來匍匐爬到他的身邊，低頭吻了吻他的鞋面，見他沒有反應(yīng)，又親吻他的褲腳。周游面無表情，他現(xiàn)在并沒有思考任何與盧青來有關(guān)的事情。

“我今天沒有興趣對你做任何事?！彼踔翛]有看盧青來一眼，“滾吧?！?/br>
盧青來的手頓住了。他抬頭看著周游，周游卻盯著地面上一團(tuán)慘白的光。幾只飛蟲撞得節(jié)能燈泡啪啪輕響。

“我來是想告訴你，章曉回來了?！北R青來低聲說，“我很快就會暴露?！?/br>
如他所愿，周游終于正眼瞧他。

但仍舊一聲不吭。

盧青來喉嚨干澀，他艱難地咽了口唾沫：“你是不是在想，放棄我的時刻也要到了？”

第69章孔雀20

盧青來的問題沒能讓周游動容。周游側(cè)了側(cè)頭,細(xì)細(xì)打量盧青來。

他的目光里不摻雜感情,但無端端地，令盧青來渾身汗毛直豎。他想起周游在自己腦袋里做的那些事,被他挑引而起的痛苦深入靈魂,常常在深夜令他在噩夢中驚醒——但痛苦之后,周游總會撫慰他，在他的“海域”里布下他今生今世都不可能見到的美景。

愉悅和痛苦一樣強(qiáng)烈,一樣令人無法擺脫。

他愛周游,以一種根本無法解釋的狂熱，乞求著周游的接近。如果周游讓他潛入深海去打撈一艘沉船,哪怕他不懂游泳,不懂潛水,哪怕在沉船周圍有無數(shù)巨鯊巡游，哪怕沉船底部放置的是足以令他永墜深淵的詛咒，他也愿意去。只要周游讓他去，他一定會豁出生命,奔過去。

但在心里的某一處,在他已經(jīng)全然混亂的“海域”一角,他聽到有細(xì)小的聲音在問自己：為什么？

為什么迷戀他，為什么愛他，為什么寧可用盡所有卑下的手段，也要從周游身上獲得一個吻？

哪怕這是一個只允許落在周游鞋面或褲腳的吻。

盧青來不能細(xì)想。他知道答案，但是他享受著周游賜予他的一切，比如痛苦,比如愛情的幻景，比如愉悅必定和痛苦相伴的謬論。

“我怎么會放棄你呢？”周游終于開口了。

他的聲音像最光滑的絲綢，盧青來愣愣聽著，半晌才露出一個笑：“是嗎？”

“盧老師，你在懷疑我?！敝苡紊焓钟|碰盧青來的耳朵，盧青來幾乎是條件反射地縮了縮脖子，這動作令周游笑出聲來，“害怕嗎？”

盧青來的身體很僵硬，心跳卻漸漸急促。碰觸耳朵是周游即將巡弋自己“海域”的信號，他又期待，又害怕。

周游揉捏著盧青來的耳垂。青白色的燈光冷冰冰地照出盧青來頭頂?shù)膸赘装l(fā)，還有臉上細(xì)細(xì)的皺紋。他比周游年長十來歲，此時卻像周游的仆人一樣，因?yàn)橹魅说目拷粍硬桓覄印?/br>
“我們認(rèn)識這么久了……盧老師，你沒什么變化?！敝苡螠厝岬卣f，“在鹿泉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可沒有現(xiàn)在這么乖?！?/br>
盧青來沒想到他會提起這件事。

“要不是你救了我，我可能已經(jīng)死在鹿泉了。”周游笑道，“你是我的恩人，盧老師。我怎么可能會放棄你呢？”

盧青來的嘴唇顫抖，發(fā)出細(xì)細(xì)的聲音：“你不騙我?！?/br>
“不騙你?！敝苡纹鹕砜拷?，在幾乎要與他臉貼臉的距離上，輕聲說話，“我騙過你嗎？我不是說過，事情結(jié)束之后，我就會告訴你鹿泉下面有什么秘密嗎？”

他太過靠近了，盧青來忽然激動起來。但他不敢動彈，只是死死盯著周游的眼睛，目光落在他黑色的瞳仁與細(xì)長的睫毛上。

“章曉回來了，那就意味著謝子京的‘海域’可以恢復(fù)?！敝苡握f，“他的‘海域’一旦恢復(fù)，他們立刻就會知道，當(dāng)日鹿泉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為什么死了這么多人?！?/br>
周游的臉上漸漸浮起怪異的笑。

“然后他們會去鹿泉，一定會去的，對吧？”他笑著說，“他們會進(jìn)入鹿泉底下……進(jìn)入地獄。”

他忽然猙獰起來，揪著盧青來的領(lǐng)子大叫：“我經(jīng)受了什么，我要讓他們也嘗一遍！我要讓所有和你我一樣的人，全都嘗一遍！”

盧青來被他的暴怒嚇了一跳，連忙抓住他的手：“周游……別生氣，聽我說，周游……”

足足有一分多鐘，周游才平靜下來。

盧青來和他相處多年，只知道“周游”這兩個字仿佛咒語，能迅速地?fù)崞窖矍叭说乃斜╈搴屯纯唷Ｋ傆X得周游的姓名并不那么簡單，但無論怎么問，周游都不愿意透露半分。

“……周游?！?/br>
盧青來聽見周游沉重呼吸里的一聲輕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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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戈和章曉穿過了衣柜的通路，走近室外的廢墟。

身著校服的謝子京遠(yuǎn)遠(yuǎn)站在別處，看樣子不打算靠近兩人。

“應(yīng)該怎么做？”秦戈問章曉。

章曉看著他：“你確定自己可以？需要我?guī)兔?？?/br>
秦戈搖搖頭：“不需要。你給我的資料我都全記在心里了，而且原理……一早也已經(jīng)清楚?！?/br>
章曉點(diǎn)點(diǎn)頭，轉(zhuǎn)身朝著謝子京走去。秦戈在原地猶豫片刻，再次穿過通路，回到小房間里。

這個工序，必須由他自己來完成。他不希望章曉觸碰這個房間里所有與自己相關(guān)的記憶和感情。

身后傳來輕微的聲音，謝子京也鉆了回來，無聲地站在一旁。

他真年輕。秦戈實(shí)際上已經(jīng)記不起來，自己當(dāng)日到底把花遞給了一個什么樣的哨兵。他記不住謝子京的模樣了，只能從抽屜里的照片和眼前的自我意識中尋找。

謝子京說過，他家的房子已經(jīng)沒有了，而他自己完全是孑然一身。

等到“海域”恢復(fù)，18歲的謝子京也會徹底從此處消失。秦戈將不會再見到這副模樣的他了。

謝子京怔怔看著他向自己走過來，張開手臂，把自己抱在懷里。

平時謝子京比他高半個頭，抱秦戈的時候，秦戈會有一種被自己的哨兵牢牢保護(hù)著的感覺。但現(xiàn)在，他比18歲的謝子京要健壯一些，少年人的肌rou很結(jié)實(shí)，但秦戈還是覺得，他和謝子京置換了，現(xiàn)在是他在保護(hù)謝子京。

他吻了吻謝子京的耳朵，低聲說：“我愛你。”

謝子京在他懷中抖了一下：“嗯？”

秦戈放開了他，注視著他的眼睛：“你知道的，對不對？”

謝子京慢慢地點(diǎn)頭，尚帶著幾分稚氣的臉上，漸漸浮起羞赧的紅。

秦戈親吻他的嘴唇，心里被壓制著的情緒，像被熱烘烘的火燒沸了，要從他身體里滿溢出來。

他松開了抓謝子京肩膀的手，轉(zhuǎn)身走到那張書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