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抽笑，手指往蕭煜那邊一指，道：“那處。”

令弘都一腳朝趙司馬狠狠踢過去，直殺得趙司馬措手不及，疼得趙司馬噗通屈膝硬生生磕在巖石上。他不解又憤憤，完全不顧在他面前的正是生殺予奪的帝王，脫口說道：“陛下罔顧國體、國運(yùn)，被一間細(xì)迷惑，與其讓御馬毀在陛下手里，不若臣?xì)⒘怂！?/br>
“可你卻沒能殺了他。”一旁的白子君終于站直了身子，嘲諷地乜斜他一眼，惋惜道。

令弘都不與其爭口氣之辯，直接便一道令下：“來人，趙司馬違抗朕命，私自改弦，不忠不信，削職為民，流放西地邊陲。將他帶下去?！?/br>
令弘都才接過趙司馬不甘又極度遺恨的眼神，可轉(zhuǎn)眼便拋于腦后。即便趙司馬“昏君”二字不絕于山谷，他依舊滿心撲在遠(yuǎn)遠(yuǎn)冷冷看著他的李容若身上。他朝前走了幾步，幾乎踏在了邊沿。“李尚官，隨朕回宮。”

蕭煜耳聞那令人作嘔的哀求又威迫的語氣，不禁抽了抽嘴角，然抽起來的笑意眨眼便了無痕跡。他感受著手臂中有卻似無的軀體溫度，對令弘都極盡嘲笑?！坝R國主當(dāng)真會癡人說夢，這異想天開之事亦唯有國主堂堂一人方能做出呢?！?/br>
令弘都睜圓了眼，卻令人恍惚覺得這眼如黑洞般，非得將中意之人與物一同吸進(jìn)方能甘休。他一手將掛在腰旁的龍淵劍抽出，劍影劍光一閃一躲后，他說道：“太昊國主欲以借道之名吞下我國，豈非亦是天方夜譚？”他神色一轉(zhuǎn)為得意，續(xù)道：“劍，身之分，江湖甚重。今日李尚官佩劍在朕手上，李尚官……莫非仍不愿回來？”

“回來？我蕭煜所到之處便是他李容若所屬之處，你算何人？區(qū)區(qū)佩劍，我們便不作那些江湖人又如何？”

“朕只要李尚官一句話?！彼麤Q然喊道，而后小心翼翼地看著李容若無甚神采的眼眸，緊張不已。

這是希冀與懼怕交織的結(jié)果。

蕭煜亦低頭認(rèn)真地看著手里的人，他有自信，只是又分明知曉李容若常不按套路出牌的為人，他便又變得緊張躊躇起來。

上下四目相對，清清楚楚，安安靜靜，連風(fēng)云都在月前駐足。

所幸，此番……李容若搖了搖頭，對著令弘都搖了搖頭。

“國主，”李容若虛弱的聲音飄飄忽忽遺在月光里，“李某所為，不過一人一事。李某向來并非良善仁義之人，過河拆橋之事平常不過。今日負(fù)了國主一番心意，懇請國主原諒?！?/br>
“謙謙有禮卻罔顧仁義道德，莫怪李公子惹得周遭之人紛紛傾慕，”令弘都說著有意無意掃了一眼杵在一旁的白子君，“恨不逢李公子在前，只是朕不愿就此放手。”他一招手，“弓箭手準(zhǔn)備，孰能殺了太昊國主，孰可封爵賞侯；孰錯殺李尚官，斬立決，誅九族?！?/br>
黑壓壓一群人齊刷刷向蕭煜與那兩萬兵馬壓迫過去，如風(fēng)雨欲來前的濃重烏云一般，密不透風(fēng)地遮擋住他們的視線。

御馬人多勢眾，許多士兵卻變得忐忑不安畏手畏腳。畢竟不成功便成仁，連帶誅九族，孰敢如此豪賭？唯有那些為前程背水一戰(zhàn)不擇手段與那些孤苦伶仃之人拉著錚錚□□，隨時準(zhǔn)備將蕭煜刺成刺猬。

不需短兵相接的千鈞一發(fā)，御馬與太昊便混戰(zhàn)起來。刀劍長矛倒是不怕的，唯山谷高地刷刷往下沖刺的□□最為令人憂愁，這大概便是遠(yuǎn)程兵器的威懾力。不近身，卻奪命。

亂糟糟一團(tuán)中，蕭煜奮力將弓箭一一折在他的龍泉之下，并不斷打馬，欲逃離這攝人箭雨。

形勢是危急的。地勢不利，兵馬不利，望望山谷口，進(jìn)退兩難。

李容若在馬兒繞轉(zhuǎn)間，眼光抓住一切機(jī)會定在令弘都同樣定在他身上的眼里。在馬兒因蕭煜驅(qū)擋飛箭而又轉(zhuǎn)了幾圈后，馬頭朝著令弘都，李容若便折身抓緊了馬脖，靠著馬脖的力量直直挺起上身，擋在了蕭煜前。

瞄準(zhǔn)蕭煜的箭矢，像夏天憋屈的豆大雨點(diǎn)般，倏地稀疏許多。

蕭煜不語，一把將他按下，箭矢便又多了起來。李容若再想抬頭，耳畔便傳來蕭煜慍怒的語聲：“我若失了你，不可活；你若失了我，不可死。你再動，不知是你死還是我死？”

他怔住了，良久方在鏗鏗鏘鏘的兵器相接中了然一笑。

專心對敵或許還有兩人生機(jī)，輕舉妄動無疑自尋二人死路，何必呢？

李容若干脆偎在他身前，如一只溫順的小貓般，恣意地貪婪著內(nèi)心片刻的安寧。

御馬士兵稀稀拉拉倒下了，太昊士兵雖有隱舍協(xié)助，卻因不敵敵人武力而接二連三躺下。不多久，蕭煜周圍便只剩不足萬人。

蕭煜卻似乎并不擔(dān)憂，只顧專心揮劍。

白子君遠(yuǎn)遠(yuǎn)看著那幾乎已然融為一體的兩人與那匹白馬，撐著樹干若有所思。

究竟是二人深到骨rou里的信任還是……

山谷不知為何微微震動起來，輕微得幾乎無法讓人察覺。

白子君朝右側(cè)看過去，直看到泛深藍(lán)的遠(yuǎn)方。只見樹間有些鬼魅般的模糊身影若隱若現(xiàn)，他便猛地扭頭，嚷道：“陛下，大事不好。太昊……”

“陛下，陛下?！绷詈攵忌砼酝坏馗Z出一個平民百姓打扮的人來，神色慌張，驚俱不已，“陛下，赤鎏兵馬攻都城，情勢危急?！?/br>
“什么？”令弘都彎身湊近那人，不知是不可置信還是求證是否聽錯。

該是聽錯的。他懇切想著。

這一段等待回答的時間原來如此漫長，漫長到他似乎已回到都城，聽到了夜幕下都城中的酣睡呼吸聲。

“八百里加急，兩日前消息，赤鎏兵馬直取都城而去?！?/br>
令弘都依舊不愿相信，問道：“既如此，你如何知情勢危急？”又威脅道，“若敢胡言亂語，朕定治你罪?！?/br>
白子君從腰間抽出折扇，唰地打開，輕描淡寫替來人回道：“大部兵馬調(diào)于此處，都城不啻于放于他人門前的rou，開門便到嘴?！卑鬃泳娏詈攵家琅f鉆牛角尖，補(bǔ)道：“都城城門看守，有幾位新人，陛下難道還不明了？”

令弘都陰陰笑著看他，道：“不知白軍師站在哪方？”

白子君輕搖折扇，趕走一只從樹下落下的流螢，道：“自然是御馬之人。鑒于當(dāng)前形勢，又憶起我等出城時城門看管令人開門竟叫錯人名，便知定是有人混進(jìn)都城內(nèi)了。陛下，”他轉(zhuǎn)過身，語氣改為惋惜又沉重，“局已定，棋已下完?！?/br>
他說完，轉(zhuǎn)過身看著終于一派悠然躲在保護(hù)圈內(nèi)的一馬二人，心情便似被千軍萬馬踩在腳底般匍匐不起。而耳畔，除了風(fēng)的微微悲吟，還有愈發(fā)接近的密集的腳步聲。他看過去，他認(rèn)得月下那個身影——宮之善。

落幕，所有人皆以為悲壯哀嚎，卻不曾想亦可如此風(fēng)輕云淡，只余下些不甘與